宋祁看到前方从未见过的惨景,遍地尸体,血流成河,还未凉透的尸体下又是尸体,甚至有森森白骨被枫叶遮在下面,风一吹露出冰山一角。
“这......是怎么回事?”
他认出有几具尸体是见过的妖修,还有些尸体是魔修的,至于修真者的并没看到,这是唯一一点让人欣慰的事了。
绯衣少年脚步未停,直接踩着尸体走了过去,嘴角勾起的弧度都没变化,看得宋祁有些害怕,渐渐沉默下来,只静静听阿九的呼吸声。
呼吸正常,不是恶鬼,身上也没有妖气、魔气、灵气,感觉再普通不过。
但宋祁同样也知道,正是因为太普通了反而更可怕,他向来忽略了这一点,因为他知道阿九不会害他,反而几次三番救过他。
走到一处小河旁,阿九将他放下,道:“这个秘境随时都会将我们分散,要是下次我不在身边,你便找个地方躲起来,等我来找你。”
炼狱秘境犹如一个□□,他们从外围往里靠,越接近中心四季更迭的速度就越快。
宋祁点了点头,绯衣少年又道:“那人不可信,你离他远点。”
那小孩此时正躬身在河边洗脸,听到这话后一顿,用袖子擦了把脸,侧头斜睹他,阴沉的脸色一变,笑了起来:“这位哥哥,我倒是要说一句,你身边这位只会比我更可怕呢。”
两人目光相交,暗涛汹涌。
宋祁和事佬得出来打圆场:“哎大家和气生财嘛。”
阿九生气地将他一把拽到声音,红着眼眶道:“你还想跟他多和气?他一身尸气你闻不出来吗!”
宋祁:我还真没闻出来。
黑衣小孩撑着下巴,笑得开怀:“此先你给了我一块烙饼,如今我还你一根拐杖,咱俩扯平了。”
洗干净脸后,才看出小孩的本来样貌,皮肤白皙如瓷,嘴唇红艳艳的,眼睛又黑又亮,特别是睫毛很长,跟睫毛精似的,只不过眉宇间阴恻恻的,如同鬼魅。
单论模样,跟岁岁可爱乖巧截然不同,都好看得各有千秋。
宋祁揉不到岁岁,心痒难耐地想揉这小孩,刚伸出爪子,就被绯衣少年截住了,他笑得很是危险道:“你想干嘛?”
危险中还压着丝委屈。
那一瞬宋祁有种被岁岁抓奸的感觉,面无表情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地收回手,对小孩道:“什么烙饼?”
小孩耸了耸肩,站起身:“你既不记得就算了。”
宋祁绞尽脑汁也没想起怎么回事,正觉有些抱歉,就听不远处传来乒乒乓乓的打斗声。
打斗声越来越近,两伙人出现在眼前,一伙人穿着轻纱广裙,头戴面纱,手握流光宝剑,另一伙是熟人,兵器是清一色的乐器,正是天音教的人。
阿九将他拉到岩石后藏着,道:“先弄清是什么情况。”
根据穿着来看,那一伙妙龄女子应该是玉女宫的人。
此时玉女宫一名女子正怒斥道:“你等将我宫中的弟子们藏到哪去了!”
天音教的人同样反问:“我还要问你们将我们天音教的人抓到哪了呢!”
两方人马一言不合,再次打了起来。
宋祁看得惊奇,他们皆是修真界的,历年来井水不犯河水,这是怎地回事?
那黑衣小孩嗤了声:“魔道的把戏,就唬住这群蠢货了。”
阿九似乎不太开心,眉头紧紧皱着,一向似笑非笑的眼睛变得幽深暗沉,让人琢磨不出他的情绪。
宋祁眨了眨眼,轻轻拉了他一下,阿九回过头,眼中又重现浅浅笑意,问道:“怎么了?”
宋祁道:“就这么看着他们打下去吗?”
如果两败俱伤,不知躲哪的魔修必定会趁机跳出收网,修真界又将死伤大片,宋祁身为宗门之首玄真派的大弟子,不太想看到这种局面在自己眼底下发生。
那两方人马一边打一边互怼,这才听清来龙去脉。原来玉女宫的人没去渔村落脚,直接乘船上了血海炼狱,醒来时却发现少了大半同门,而留下的线索处处都彰显着是天音教的把戏。
同样,天音教从混沌海九死一生逃出来后,也发现魔修跟玉女宫人联合坑害他们的证据,妄想独吞秘境中的补天石。
谁得补天石,就能接应天道,推演命轮轨道,成为第二个天道门。
宋祁听得心惊胆战,没想到名门正派之间也有诸多龌龊。
阿九拉着他的手,温声细语道:“有些正人君子比歪门邪道更可怕,仙君哥哥无论遇到谁都不要失了戒心。”
见阿九这般年少老成,宋祁有些心疼,想必是经历过很多算计才活得这么精明,忍不住抬手揉岁岁似的揉了揉他的头,弯眸道:“知道了。”
阿九一愣,突然凑近他,宋祁吓了一跳,往后一退却抵在岩石上避无可避,正不知怎么回事时,黑衣小孩咳了一声,挑眉道:“这里还有个孩子呢。”
阿九重新坐直身体,嗤了声:“活了二十年的孩子?”
两人再次剑拔弩张起来,宋祁头疼地卡在他们中间将两人推开,道:“别吵别吵,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坐下来好好说清不就行啦。”
“没有误会!”两人异口同声。
宋祁心很累,再不想管他们,直接站了起来,对那边打得不可开交的两宗门喊道:“都停一下,停一下。”
然而并没人搭理他,宋祁咬了咬唇,心道那就别怪我了,于是召出长弓拉满银弦,三根光箭咻地射了出去,磅礴的灵气携滔天之势,将混斗的一群人强行分开。
众人这才回头看来,天音教的弟子听说过自家少主想拜宋祁为师的事,像找到主心骨,叫着大师伯,跑来让他主持公道。
他们身上还种着蛊毒,大半灵力都使不出来,被玉女宫的人打得很惨,个个都挂了彩。
宋祁这张脸还是颇有名气的,玉女宫的人也认出了他,收了手里的剑,柳眉倒竖:“这事与玄真派无关,仙君还是莫要多管闲事。”
宋祁温和道:“有关的,我玄真派的弟子如今不见一人,心想或许跟你们同门失踪一事有些牵扯,各位不妨一起联手事半功倍?”
天音教自然以他马首是瞻,玉女宫却犹豫起来,踟蹰道:“岂知你等是不是联手诓害我们!”
宋祁无奈一笑:“但你们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就此,三路人马才勉强搭伙一起往秘境中心走,一路上宋祁听了诸多补天石的消息,天音教收到宗主密令想要将补天石交给天道门,玉女宫却想独吞的样子。
宋祁走在后面,问起阿九的想法,少年微笑着道:“我?我倒是想把补天石毁了。”
听此惊世骇俗的言论,宋祁哭笑不得:“为何?”
阿九道:“因为补天石归位,对我没有一点好处。”
宋祁对少年的身份颇有些好奇,正要细问,黑衣小孩拉了拉宋祁的衣摆,伸手道:“我走累了。”
没人抵得住这么漂亮的小孩索要抱抱,宋祁当即弯下腰就将他抱了起来,突察背脊一凉,阿九面色阴冷地看着小孩,在宋祁转头看来时又化为春风细雨,伸手道:“仙君哥哥脚才好,我来抱吧。”
“唔......也好。”正要将他递过去,小孩却搂着宋祁不松手,阿九失去耐心,粗鲁地将他从宋祁身上扒了下来。
压低声音威胁:“你要是再敢碰他,我就把你这具尸傀丢进炼炉里。”
走在前面的宋祁回身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阿九笑得人畜无害,快步跟了上去。
宋祁正问天音教混沌海上发生的事,天音教的人不明所以,只是道他们一醒来就在秘境里了,宋祁心里担心岁岁,他那么小一个孩子,万一没人照料怎么是好。
天色暗沉下来时,终于找到一间无主客栈,宋祁累瘫在床上,两眼一闭啥都不想,闷头就睡了过去。
夜黑风高,一支细竹筒戳破窗户,青烟灌入,宋祁睡得更沉了。
等清晨阿九推开门,便见空荡荡的房间与遗留未散的迷烟,气急下一掌震碎了房门,再踢开黑衣小孩的房间,里面亦空无一人。
宋祁睡得正熟,自从穿来后他从没睡过这么软的床,一时欢快地滚了两圈,滚到一个温热的怀抱里蹭了蹭,抱着道:“阿福。”
阿福,他以前养的金毛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