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安之并不抬眼:“在下身体有疾,不能从军,只听说过凌霄将军,倒不认识。”
勒朵颜却突然哈哈大笑,之后意味深长的戏弄道:“凌大帅,装作不认识凌霄将军,恐怕是要把他气的还阳回来掐死你!”
凌安之抬头深深的看着勒朵颜一眼。
勒朵颜傲然道:“凌大帅,既然你隐姓埋名,看来也不愿意当大楚人。本都督看你长的不错,还听说过你智勇双全,床第上也很厉害,自认为出身模样全配得上你,夏吾缺一个打仗的将军,作我一个裙下之客如何?”
当年花折为凌安之做过全套的通关文牒和身份材料,通过的人就是勒朵颜,勒朵颜早对他如雷灌耳,没想到今天在草原上偶尔遇到,便想调戏他一下。
凌安之不想和她废话了,抬腿就走。
勒朵颜从来没有被别人这么不搭理过,当即一长鞭向他卷去:“想走?由不得你!”
凌安之纵使带伤养病,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他敏捷的向后暴退,一晃便出了勒朵颜鞭子的范围。
勒朵颜看连个边也没摸到,直接弯弓射箭——
余情远远的看到,急的不行,她看凌安之快中午了还没回来,担心误了吃饭吃药,正骑马出来找他,却不成想看到夏吾的骑兵正在对他弯弓满月——
她快马扬鞭,一晃便到了眼前,先看了一眼凌安之,还好还好,丝毫未伤;再一看勒朵颜,吃惊非小,窈窕身姿,飒爽美丽异常,漂亮的不像来自人间。
余情第一次见到勒朵颜,可勒朵颜却早就知道余情,当年便是余情协助他哥哥勒多,也就是花折逃出了夏吾,弄的夏吾这么多年继承人的位置一直虚位以待,给了无数人垂涎觊觎的机会:“哎呦,这不是裴星元将军的未婚妻余小姐吗?你来这里做什么?”
余情见她光彩照人,刚才勒朵颜对凌安之说的话她也远远的听到了,翻身下马去扶凌安之:“你怎么能对他舞鞭射箭呢,他身上有伤!”
勒朵颜打量下余情,确实有些姿色,不过分跟谁比,她洋洋得意的一笑,直接用马鞭指着凌安之的鼻子说话:“凌大帅,想不到你这个男人眼光这么差,我自问相貌、出身全在这个余情之上,且正当妙龄,今天你同意还是不同意,都跟我走一遭吧!”
余情皱了皱眉:“你是强盗吗?”
凌安之缓缓的伸出手,抓住了长鞭的鞭梢,勒朵颜借着骑着的战马力量往怀里一拽,想把鞭子拽出来,却纹丝没动。
凌安之用眼角余光扫了余情一下,毫不留情的呵斥勒朵颜道:“无知少女,我第一讨厌别人戏弄我,第二讨厌别人威胁我,别在这里丢人现眼,滚远点!”
余情直接把凌安之扶进了马车,变成小大夫开始处理他的伤口,果然刚才躲避冷箭翻滚的时候又有些裂开,渗出血迹将衣服内的纱布染红了,她忍不住叨叨:“这伤口为什么这么久还不好呢?不会又连累着三哥发烧吧?”
余情处理伤口现在已经是个熟练工种,花折隔十天来一趟,剩下的时间只要她在安西,就全是她在奉药。
她已经习惯了凌安之不搭话,向勒朵颜刚才气急败坏拂袖而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心里想说一句真漂亮,她女人看到了都要屏住呼吸,不过还是憋了回去。
处理了伤口她扶着凌安之的胳膊下了马车,拿过食盒开始把饭菜端出来。
凌安之席地而坐,接过她递过的碗筷,清淡的说道:“余情,我今天给你些面子,你要是以为你能牵着我的鼻子走到话,就省省吧。”
余情吐吐舌头笑了笑,凌安之其人,最讨厌别人糟蹋他,勒朵颜不管不顾的又是举鞭又是放箭,瞬间便引起凌安之极度反感,她刚才确实引导式的特意提了一句。此刻也对凌安之的态度不以为意,给凌安之夹菜布汤:“三哥多吃点,要长点肉才好。”
之后双手抱着膝盖,依恋欣慰的看着凌安之吃饭。
凌安之征战多年新伤旧病,以前年纪小精神头足常年东奔西跑,还不觉得,而最近一旦闲下来,心气也散了,身体愈加不好,喝水喝急了都会呛咳,饮食极为寡淡,油星和辣了咸了的东西也全吃不下去。
意气极为消沉,对什么都没有兴趣,经常两眼望天,看飞鸟看白云,平时昏昏然欲睡,一副四大皆空的样子,安静的有时候几天都不说一句话,和以前生龙活虎的时候判若两人。
但经历这么多,她的三哥还能在这里吃饭睡觉,她觉得是上天赐予了。
余情总这样贪恋的看着他,凌安之这些天也习惯了,“你不吃吗?”
余情看着凌安之刀裁一样的鬓角,想凑上去吻一下,不过忍住了:“我不饿,只能喝一碗汤。”
春季的草原夜里清风阵阵,带着野草和泥土的馨香,夜里万籁俱寂,四周鸟鸣虫叫之声不断,景色旷达宜人,凌安之下午沐浴着阳光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日头偏西,他懒得回去,干脆让小侍卫搭起了帐篷,四周撒上驱虫驱兽的药粉,晚上就在外边流连一夜。
反正他最近在昆仑山一直是这个状态,里里外外那几个人来看他,也全不怎么说话,只负责他的安全,其他的听之任之。
看天色已晚,余情凑到近前,解开他的头发稍微借了点力扶着他躺下,轻轻按着他的太阳穴和脖颈,让他稍微放松一下。
凌安之皱了皱眉心:“你最近没什么事做?”
余情手上不停:“谁说我没事做?”
凌安之:“你未婚的夫婿不管你吗?”
“…”
凌安之:“那整天跟着我?”
余情又不自觉的单手摸了摸腮:“我未婚的夫婿就是你,现在最大的事就是照顾你。”
第187章 死生奥义
凌安之闭上双眼假寐:“别为了旧人冷了新人, 前夫婿不劳你照顾。”好好的千金大小姐不当,非跑塞外来讨苦头吃。
余情厚脸皮的推了推他的肩膀:“三哥,情儿不照顾你的话,别人更照顾不好, 你别总四大皆空了的行吗?”
两个人离得近,凌安之也觉得刚才话说的不阴不阳的, 这几天看她老是不自觉的摸腮, 还是忍不住问她:“你脸怎么了?”
余情心道不好,被发现了,她前一阵子挨了梅绛雪一个耳光,耳朵嗡嗡叫了两天倒是好了, 不过一个牙被打裂了, 这一阵子蹭在凌安之身边,也没空管, 最近这些天开始红肿疼痛, 尤其晚上疼的她抓耳挠腮。
凌安之单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发烧了。”
余情觉得这只久违的手犹如故人来,满是陈年茧子的掌心有一些热力, 贴着额头传给了她。
最近凌安之五蕴六尘皆空,自己在身边建了一个琉璃罩子阻隔了外界一样,好像对她和别人已经极度陌生,请她走了几次之后看她实在是赖着不走, 干脆听之任之任由她存在,这样的接触也基本没有了。
凌安之看她面色有些潮红,知道发烧容易在夜间加重, 想了想喊过了小侍卫:“你赶上车,今晚连夜把余情先送到昆仑山,之后再送进关内。”
小侍卫转身刚想出去,想到宇文将军的吩咐,又顿住了脚步:“那大帅呢?”
凌安之心想还什么大帅,有光杆的大帅吗?他也懒得纠正:“我明天早晨自己回去。”
小侍卫有点为难,在原地转圈不知道怎么办。
余情当即摆着手摇头反对,她怎么可能把重伤大病未愈的凌安之自己一个人放在荒郊野外:“三哥,明天早晨我们一起回昆仑山,我就是一个牙疼,没什么事的。”
“怎么会牙疼?”余情当年和他唇齿相依,满口贝齿和小奶狗一样整齐白净。
余情当即扯谎:“吃甜的东西吃的。”
扯淡,凌安之突然想到前一阵子梅绛雪的那个耳光,听声音力度不小,估计就是那个时候把牙打坏了。
牙这种东西,坏一个少一个,已经引起发烧了,估计也只能等退烧了拔掉。
凌安之觉得梅绛雪确实下手狠了些,余情和梅绛雪同样是商贾大家之女,从未见余情有自恃高贵盛气凌人的时候,多了些英气,也少了些霸气:“牙疼最难受,你回头找花折拔掉吧。”
一说疼,余情确实觉得今晚尤其疼的厉害,她看着凌安之近在咫尺的脸,不知为何想到北疆丹尼斯琴伤了她的那天晚上:“不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