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安山河(177)

作者: 毕毕大人 阅读记录 TXT下载

花折轻笑:“你短短一生所经营的,不过是天下苍生和泽亲王的大位而已,天下苍生已神佛难度。不过,年底泽亲王亦会在朝中,御林军的裴星元已经是你的心腹,只要里应外合的控制了皇宫,泽亲王登上大宝,也算是了你平生心愿。”

——也许还能余出一些时间陪陪他也未可知。

许康轶被气笑了:“这么大的阵仗,联合外敌,挟天子以令诸侯,足够直接控制皇宫,使大楚亡国了,泽亲王对你什么样你自己不清楚吗?你现在却说为了泽亲王的大宝?你以为我会信吗?”

两行眼泪顺着花折脸颊流下:“信不信在你,做不做在我。”

许康轶问出了多年来的一直压在心底的问题:“你到底是谁?是夏吾的细作吗?”

“泼天财富或者贵不可言对我如同探囊取物一般,卧底奸细?我不屑如此,也没有那么下作。”

许康轶觉得胸口闷痛:“你是和裴星元一起密谋的吗?他是你的共犯?”谋反共犯,也够灭九族。

花折声音轻如落雪:“裴星元不是我的共犯,他是泽亲王和翼亲王的共犯,我是打着你的名义,盖着你的私章,假推说你不便出面,让他配合我做这些事的。”

许康轶一向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而今听到这炸雷一样的阴谋血色瞬间便从脸上褪去了:“你…”

他觉得自己整个人全虚脱了:“余情也在京城,我会传信出去,让她明天来接你。”没有让泽亲王投鼠忌器的人接应,现在这个情况,花折一步王府也出不去。

花折一愣,睁大了泪眼:“殿下,你是要赶我走吗?”

许康轶身心俱疲,两手按着太阳穴:“趁我还没想好怎么处置你之前,你赶紧走。”

——否则里通外国,杀无赦。

花折泪如雨下,他知道自己只要一走,就是默认了别有用心,顷刻间就打定了主意,缓缓的跪了下来:“殿下,我以你病情为念,绝对不走。”

许康轶没想到他还敢不走:

“花折,你的心机手腕,经常让我叹为观止;城府之深,我认为瞒不住的事情也能隐瞒我三年五载;想做成什么事,下的功夫不可想象;我这个短命鬼已经时日无多,就算你对我…有非分之想,一旦我死,谁还控制得了你?你趁着我还心软,早走一条生路。”

信任一旦击碎,关系便如同破镜再难弥合。

如果许康轶身康体健,花折此时自会伤心而去,可是许康轶如今命悬一线,时日无多,他断断撒不开手:“殿下,那你这几天好好想想怎么处置我吧,我…绝不抱怨,等着就是了。”

******

花折这些天被移居在了泽亲王府里最后院偏僻的小南楼,小南楼共六层,他被放置在最上边一层,铁栅栏对付他已经足够严实,下面五层层层落锁。

已经近十天没有见过许康轶,代雪渊也不允许来见他,与外界已经隔绝,只有元捷往这里跑了两趟,吞吞吐吐的说泽亲王日前已经带着人赶回了北疆,田长峰倒是一直在王府里。

——小楼昨夜又东风。

他整日里无外乎研究医书,倒腾药材,写了几封信出去被层层审查,说来也奇怪,今年自从第一次进京以来他一直身心交病,可最近这十天却心情宁静,人可能最忧心恐惧的还是未知,可一旦前路不由自己选择,也就静了——

小南楼能够望到北郊的高山,偶尔望一望有天高海阔之感。

接近中午,小南楼还是有些阴冷,他披着秋天的单薄衣服,觉得冷的全身冰凉,双手扶着窗棂,正透过铁栅栏胡乱望向窗外,听到了上楼的脚步声,他有些奇怪,没到午饭时间,小南楼基本不会有人来。

一回头,却看到是抱着一个盒子的元捷上楼了,元捷还没张口,眼圈就红了:“花公子,京城最近天气太冷,您在泽亲王府连过冬的衣服都没准备,穿着秋衣哪行呢?要不,余情姑娘在京城,我让她给您送些来吧。”

元捷性格和凌霄很像,虽然没凌霄那么聪慧强大,可内敛踏实,在许康轶的这些手下里,和他这些年接触最多,也最投缘,花折招呼他坐下:“朝人家姑娘要什么衣服?”

——过冬的衣服?他可能用不上了。

元捷急的面红耳赤:“余情家里布料和成衣店多,拿什么方便,还怕花公子你不给钱不成,我一会就去帮您要衣服去?”

第137章 真相大白

花折笑了, 元捷是从三品的将军,这些杂七杂八跑腿的活完全用不着元捷,估计元捷是找个由头想去给余情通风报信,他心照不宣感激的冲元捷颔首一下:“真不用了, 本是自己的事还给别人添麻烦,过来, 陪我下一盘棋如何?”

元捷摇了摇头, 低头用手背摸了把眼睛:“花公子,我还有事,先走了,盒子里给您送了点东西, 您看看吧, 公子,您是大夫, 不能光想着救人, 还要想着自救。”

听元捷心事重重的下了楼,脚步声消失了。花折抱过盒子看了半天, 猜里边什么东西,毒酒?匕首?三尺白绫?

最终好奇心获胜,他伸手弹开了盒子的搭扣,里边只是一个摆件, 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发现却是一口精致的西洋时钟——送终?这是提醒他快离开此地吗?

元捷一向对许康轶忠心不二,能这样提示他已经是逾矩了。

他低头看了看手, 他的手修长、冰凉、柔软,不同于武夫的冷硬,被凌霄戏称为骨节和花骨朵一样,人世间其实也不过是一个野生动物世界,适者生存,强者食他人之肉,肉者以身饲人,技不如人怨得了谁呢?

但凡是人,第一讲的是立场和利益,第二才会讲到情感和友谊,他之前总觉得人们之间存在那种无条件的信任和美好,想追求一种纯粹的感情,终究是妄念。

——你是他的花折,但是他不是你的康轶。

一方风水养育一方人,在大楚的地界,没有能力自保的绵羊却不自量力的缠着金钱豹,注定是个悲剧。

他看到桌面上的抚琴,想弹一首曲子,可才弹了两个音便觉得曲中愁思太过,弹了心中郁闷,逝去的母亲姐姐、这些年的夙兴夜寐、殚精竭虑涌上心头,眼眶似又要决堤。

索性推开抚琴,就着小南楼的冷水洗了个澡,低头看了看这一身累累的伤疤,大多数已经变淡了——在中原呆了五六年,好像只此刻有些闲暇的时间,忙忙碌碌数载,除了这一身伤,什么在意的事情也没有做成。

他觉得自己确实有些失败,穿上衣服两手抱着胸口,望着窗外回忆起从小到大这些事来。

生如一场空,万般皆是梦。

人应该走一条活路,可他貌似从来选择死路。

可他活一把念想,总不能空空荡荡,活着没有念想,和徒具形骸的走肉行尸又有什么不同?

太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他躺在床上拉过薄被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紧的像个蚕茧似的,他身材修长,这被子对于他还有些短,他索性在被子里抱住了膝盖,也觉得温暖些好睡一觉。

放纵自己睡一会醒一会,乱七八糟的人全来入梦,再被刺鼻的气味惊醒已经是快二更天了——木头烧焦的气味。

泽亲王府一片静悄悄的,纯木质小南楼的一脚哔哔啵啵的开始着火,没有人出现。

花折苦笑,心道还不如送点匕首毒酒来,不过里通外国的奸细被点了天灯也算正常。

他不明原因的扶正了铜镜,随随便便的打量了自己这张脸一眼——明眸皓齿,不笑自带风流,据说是佛祖的偏爱上苍恩赏,估计一会就要烧成焦炭了。

他倒也看得开,就当是自己前一阵子清除异己杀人太多,因果报应来的快些罢了,正想推开镜子回床上再休息一会,却见铜镜里人影一闪——身穿箭袖长衫的许康轶进来了。

没想到他还能来。

花折坐在床上淡笑着打了个招呼,和这么多年一样:“这么晚了,殿下怎么来了?”

许康轶径自走过来直接在床边坐下:“随便走走,你这些天在这里做什么了?”

花折得意一笑,伸长胳膊把琴抱了过来:“终于有点时间谱了两个曲子,我弹给你听听。”

嘈嘈切切错杂弹,尽是些咏远山豪迈和咏初雪冰清玉洁的意境。

屋里烟火气味更浓,许康轶捏着耳垂点头:“弹的不错,这么多年也没有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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