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林安眉梢颤了一下。司马温借她的势处理西北事务,便是承了她的情,这样一来,往后对仍留在西北驻扎的玉林军有百利而无一害,林安怎会不答应。
“不知王爷要多少人手?”
司马温呵呵笑:“那些酒囊饭袋,论身手怎会是玉林军半个手指头,只是我初来对这西北事务不甚了解,所以,便想林将军借石军师一用,再拨几十人够我抄家就行了。”他说的是石梅林。
林安答道:“下官明日便让下属带五十人过来。但石军师的事……我毕竟辈分小,此事还得问一下石军师才好。”
司马温也不为难她,只点点头。
林安见此,便想打探一下司马郦的消息:“王爷,下官身在西北,许久不见永旭王,心中甚是担忧,所以……”
她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司马温已知晓她要说些什么,便转过身来,定定看着林安,开口道:“京城是龙潭虎穴,永旭王爱贤才,用人有道,反倒是比以前的我更适合当皇帝。”
林安垂眉,又听到他继续说:“京城中最不见得永旭王好的便是王家和贵妃、荣阳王等人了,但只要解决了荣阳王和王从景,剩下的人也不够永旭王看在眼里。”
他忽而笑了:“只是永旭王有个缺点,便是心肠有些软,那荣阳王是个会骗人的,一副温润的样子,手上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只怕永旭王还要吃些苦头。”
他这样一说,林安反而心下有些担忧,吃些苦头未必不好,但那王从景等人心狠手辣,只怕一出手便是要了司马郦的命。
但司马温却也不是省油的灯:“我如今虽不想当皇帝了,但王家的手笔我却记得一清二楚,你且等着吧,王从景很快便来问你要人手了,你可得好好筹谋一下,免得拖了永旭王的后腿。”
林安虽不知晓他口中的“等着”二字之意,但今晚看了司马温的性子,也是个说一不二的,那便得好好准备一下了。
……
第六十三章
夜色深沉,雨渐大,拍打在两旁树叶上一阵急促响,一行人戴着帷帽,身着黑衣,驾马疾行穿过雨幕,飞溅起积水奔向京城。
然雨势过大,路面难行,一行人只得停留下来,匆匆寻了处大树下,围着黑暗躲雨。
为首那人声音低沉,吩咐手下的人马注意看着四周,下属急急应是。
只是大雨将所有的动静都隐藏在声响之下,等躲雨那些人反应过来时,身旁已死去了一位同伴,他们急急抽刀围住自己的主子,同那些黑衣刺客纠缠起来。
只是对方仿佛做好了万全之策,来人皆是死士,行迹仿佛在大雨中不受半分影响,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一行人已倒下大半。
他们急急让主子上马,自己断后让主子连忙逃走。只是那些刺客仿佛心中知晓一般,一名刺客将弓箭拿出,不过眨眼间,那箭便直直穿过马上之人的右腿,那人身体一晃,仍是扒紧马绳急急往京城赶。
留下的人全然让来的刺客一网打尽,一个不留,又将那些人的尸体处理掉,不剩一丝痕迹。
……
次日,熙正帝在宫中大怒。
缘由是荣阳王在府中被刺客刺杀,大腿中了一箭,箭上有毒,现在正昏迷不醒。
然太医诊断,即便荣阳王醒了,箭上又有毒,可能也成跛子了。
因此,众说纷纭。
彼时,司马郦却正好被熙正帝派往淮河查看河道,与此事仿佛全然无关,但正因如此,才让更多人怀疑这是否是永旭王的首笔。
但京城多家官宦派亲信查探此事,却没有一丝线索,仿佛那晚的刺客如同鬼魅一般不留痕迹。也正因此,司马郦的嫌疑反倒是少了几分,原因则是司马郦回京城不过寥寥数月,哪里能有如此心腹。
随之传到京城的消息还有一个,那便是吴正醒了。
这仿佛将京城的水再搅动了几番,又将那些人隐晦的心理再逼急了两分。
而荣阳王成了跛子这个消息传到西北已是半月之后,随着这个消息而来的是王从景的密信。
这封密信拿出来,在场的几人心下都松了一口气,要抓的鸟儿终于入瓮了。
信中所说则是让秋猎之日,猎宫周围要布满林安的兵马。由此一看,王从景的心思已是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了。
林安不放心其他人,她便私下寻了宋敬亭。
她坐在宋敬亭的帐中,手上拿着密信与信物,对他道:“让其他人过去我不放心,这一趟便由你去吧。”
一来是王从景没有见过他;二来是他武艺高强,事情由他来办最是稳妥;三来……
宋敬亭心中有她,自然不愿意看到她为难的模样,便坐在她身旁,捏了捏她的手,从中抽走信物道:“你便放心吧,定会让你得偿所愿的。”
林安闻言,想起了从前二人一齐打闹的场景,眉睫垂了下来,喃喃道:“我自负聪明,但总是做错事,又欠你许多……”
后面的话被他捂住了嘴巴,说不出来。
林安双目定定看着他,却看到他笑了,而后拥住她,耳边传来他温柔的声音:“你我之间来来去去,哪里还能分得清谁欠谁?”他顿了顿,将她拥得更紧:“即便是欠我,你也有一辈子来还……”
他喃喃:“我已迫不及待想到江南生活了……”
林安被他逗笑了,但她又何尝不是,伸出双臂回拥他,口鼻闷在他肩膀衣物之中,声音也闷闷的:“我也迫不及待。”
……
宋敬亭接受了此事,那剩下便是从玉林军中挑人了。
幸而军中以往臣服吴端的将士众多,想要找人同宋敬亭走这一趟并不是难事。林安坐上将军之位后,还是受吴端照拂颇多。
她将此事也告知了吴正,吴正闻言沉默了半响,从怀中拿出自己的信物,竟是要将自己的亲信交给林安来布这个局。
林安本就愧疚,又怎么会接受,吴正见她拒绝,便道:“我父亲死去,我只想出一份力罢了,你又何必拒绝。”
听他这样说,林安才愿意接下他的信物。
这下,有了吴正的信物,林安简直是如鱼得水,布局起来更是得心应手。
……
第六十四章
时日匆匆,秋高气爽,到了一年一回的秋猎之时。
熙正帝带着朝官、后宫妃子等人浩浩荡荡从皇宫出发到猎宫。
伴随在熙正帝左右的两人,一人是王从景,一人则是司马郦。而司马珺远远落在后头,成了跛子之后,他便再也无法骑马,只能坐在马车之内,周遭无人敢靠近。
熙正帝这半年来愈发宠爱司马郦,也愈发看重王从景,无论去到何处,身旁围绕的都是这二人。
而熙正帝年龄愈发增长,身体虚弱,这半年几乎没有召见过任何一个妃子,更莫说是长出入后宫了。
这下,仿佛一下子局势便明朗了起来。
皇帝宠爱司马郦,即便看重王从景,但司马珺已成了跛子。古往今来皆是如此,身残者无以至君。因而,司马珺在京中愈发不受宠爱,也愈发不爱出门交际。
但王从景仿佛不受影响,从前该如何,如今便是如何,连脸上儒雅的笑意也不曾变化两分。
熙正帝骑着高头大马,王从景与司马郦在两旁陪他说笑。
“陛下近日来看着精气神愈发好了。”王从景如是说道。
熙正帝哈哈大笑,摆手道:“谁不知丞相才是宝刀未老,朕比丞相还少十几岁,却不如丞相看起来精神。”
这话虽是如此说,但王从景却为官数十载,怎会让皇帝不高兴,感叹着道:“陛下倒是取笑老臣了,老臣再怎么精神,也比不过陛下如日中天。”
这话哄得熙正帝开怀大笑。笑完后,熙正帝又看向旁边沉默不语1的儿子,问道:“郦儿怎么不说话?”
司马郦一脸乖巧,道:“父皇同丞相聊得正是兴头上,儿子嘴笨,想插话倒是不知从何插起,倒不如看看风景。”他笑着看着熙正帝,继续道:“这也是儿子第一回秋猎,沿路的美景倒是让儿子目不暇接了。”
他这样说反倒让熙正帝满目慈爱,但没等他说什么,司马郦已经转了话锋,直道:“如此美景……不如让人也将三弟扶上马,只要脚程放慢一些就好了。”
但他这样一说,对比着方才司马郦一脸孺慕,想起了前段时日司马珺暴躁不安的模样,一下子脸便黑了下来。叹道:“他不爱见人,就让他呆在马车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