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敬亭一愣,大步向前拉住她的手腕,逼问:“你便没有话要同我说么?”
林安也愣住了,看了一眼他拉住她的手,又看向他的面容,胡乱开口:“你不是认为是我做的么?”
“我难道不该怀疑你么?我怀疑你,你便不会解释么?”
林安听着他这话,忽而眼眶红了,呜咽道:“我冤得很!这事明明跟我半分关系都没有,怎能如此对我!”她控诉着,眼泪就这样顺着脸颊滑下来,看得宋敬亭心头犹如被锋利的丝线紧紧缠住,他一把抱住林安,道:
“不是你便好,我只是那几日太怒了,只要你解释,我怎会不信你。”
就这样,林安被他抱着,还哭湿了他胸前的衣袍,就这一团暗色的痕迹,让林安羞赧了半响。
……
第五十三章
林安与宋敬亭回到了她的营帐,二人终于恢复原先的模样。但林安去见了朱巡的事情被宋敬亭知晓了,便被他问说了什么。于是林安一清二楚同他说清楚。
他猜测到了林安想做什么,心下却有些踟蹰,道:“若你将这些罪证呈上朝堂,但不能将王从景拉下马呢?”
林安闻言,脑中想起一个身影,缓缓从座下椅子上站了起来,沉声道:“我还得见一个人。”
*
月上梢头,一个人踏着沉稳的脚步进了林安的营帐。
林安看着来人,蓦地笑了:“多日不见,当真是刮目相看。”
那人低声笑了,也不行礼,只是道:“不知道林将军召下属前来有何吩咐。”
林安做了个请,让他坐下来,亲自给他上了一杯茶,待他说了多谢后才道:“听闻你叫司马郦?”
“是。”司马郦低低笑了,但若叫前几个月说此人是司马郦,绝对不会有人相信。毕竟先前他读多了酸腐文书,整个人又怯懦不已。
只是没想到他如今这般气度了,原先那书读的倒也不算亏,毕竟许多将士在战场上见了血杀人后身上都有一股煞气,但司马郦混着从前那股书生气,倒是能让人称赞一声好儿郎,别人也不会再像从前那般轻视他。
他如此改变,让林安心下更加笃定了今晚要做的事。
她温和地笑,眼下的算计全然透漏在他眼前,将司马郦惊得愣了一下,便听到林安道:“司马公子可知,你很像我从前见过的一个人。”
司马郦一愣,皱起眉头,即便知晓她心下有算计,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声:“何人?”
林安轻声道:“前太子。”
此话犹如石破天惊,将司马郦炸得心下狂跳。道:“你是何意?该不会说我是前太子的后人吧。”
林安闻言,便不打铺垫了,道:“我今晚叫你前来,便不会框你。不过你放心便是,前太子还没能耐生出你这么大的儿子。”她顿了顿,继续道:“从前有个传闻……也不算传闻吧,陛下还是亲王时喜欢到江南游玩,听闻那时陛下喜欢上了一个江南女子,还想着要将她迎进府,只是朝堂忽变,陛下匆匆被召回宫,又匆匆被封了太子。大行皇帝在封太子没多久后便驾崩了,今上又匆匆坐上了皇位,焦头烂额忙着处理大行皇帝留下来的烂摊子。宫中女人众多,等到今上有闲暇时,也想不起来那个苦苦等在江南的女子了。”
林安此言,仿佛说了个故事,不仅司马郦不信,恐怕说出去连今上都不信。
但她神色笃定,不似作假,反而叫司马郦半信半疑。
他想了想,说道:“无论你所言是真是假,但你今晚叫我前来怕不止是说个故事那般简单吧。”司马郦眯着眼睛,如黑夜一般的眸子仿佛要将林安看清。
林安也不拐弯抹角,直说:“你知晓,将军是在战场上被朱巡背叛了,但你可知,朱巡是谁的人?”
司马郦眯眼,想要听她下文怎么说,林安眼中狠意一闪而过,继续道:“朱巡是王从景安在将军身边的细作,只要有时机,朱巡便会动手,然后王从景就得到了玉林军十万兵马。”
司马郦也不是愚蠢的,直接问:“那你怎能当上玉林军的大将军?”
林安眼神闪烁道:“我先前,对王从景投诚了。”
司马郦闻言,讽笑:“林将军怕不是在开玩笑,整个大梁都知晓二皇子是王从景的外甥,你今夜却说我是陛下遗留在外的皇子,今夜又叫我前来,说什么朱巡的事儿,你便是想让我踏入你的阴谋诡计中?真是不知道该说你是想试探我还是以为我愚蠢。”
林安也不在意他讽刺她,自顾自道:“我先前是给王从景投诚了,但却没做过任何对不起自个儿良心的事,更莫说对将军的。”她看向他:“你难道不想为将军报仇么?我今夜叫你前来,便是想让你回宫跟那二皇子争上一争,让王从景偿命的。”
司马郦更是皱眉,道:“你倒是懂得揣摩别人的心思。”他偏头,语气中带了一丝恼火:“且莫说我是否真的是流落在外的皇子,就算是,我又在玉林军,只要被王从景知晓了,你我都没有活命的机会。”
林安这次才是真心实意笑了,道:“送你回宫的事,我自然不会自己去做。铁定有人不愿让王家独大的,再说了,只要送你回宫,待你荣登大宝了,那便是从龙之功,你还愁没有人愿意做么?”
司马郦却深深看着她,道:“林将军好似不能让人相信呢。”说到这里,司马郦早已动心,若不是吴端爱护教养他,依他从前的性子,早已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这段时日,吴端便如同他父亲一般,吴端死去,他心里可谓恨极那朱巡,如今又有这样的机会,他怎么可能放过?
但他的忧心不无道理,任何人,只要听到林安说是王从景的人,又和吴端的死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怎么可能会相信她?
但林安对自己狠,也敢将刀子递给别人,她给司马郦递了刀子:“若你当上皇帝,就算是我愧对将军,就算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也不过是你一声令下,我便要尸首分离罢了。”
这话也算有理。
说到这里,司马郦才算愿意同她合谋。
……
第五十四章
林安深夜叫了司马郦的事,除了他们二人,没有旁人知晓。但当上了玉林军的大将军,好处便是,吴端从前的人手,倒也愿意听她的话。
她见完司马郦后,便又去看了吴正。只是吴正昏迷已至今,只能养在西北府中,且日日叫人好生照看着。但这么多日,却是林安第二回来看吴正。
外头的人都觉得她有些冷心,明明坐上了大将军的位子,却不来看曾经的少将军,但林安只是不敢。自那日而起,愧疚已将她压得透不过气来,更莫说来看望缠绵病榻的吴正。
她叹了口气,坐在吴正床边小凳上,久久无言。
明月躲进了云中,夜间风声轻微,久久后,她才开口:“少将军,我会为将军报仇的。只是……你快些醒来吧,不然,将军在泉下如何能放心。”
说完这段话,她便起身离开了。也没瞧到吴正眼皮子底下的微动。
林安出了门,抬头望着躲在云中的圆月,却听到身后脚步声响起,她转头一看,宋敬亭朝她缓缓走来。
“你今夜同少将军说的话,我听到了”
“是吗?”她眼神晃动不愿面对他。
宋敬亭耳力极好,他只是站在窗边,便完完整整听到了她说的话。只是宋敬亭看她仍旧皱着眉头,便不由自主出声宽慰她:“你莫要想太多了。”他顿了顿,继续道:“你打从将军死后,便同我有了许多秘密。”
林安不想牵连他,只是闪烁其词:“有吗?”
他却点头,说了一句:“便如今夜你见了司马郦。”他这样一说,林安便掩盖不住心下的震惊了,终于转了头看向他:“你如何知晓?”
宋敬亭垂头看她,有些苦笑:“你我商议了将军的事,但却不将计谋告之于我。我便辗转反侧不已,去你帐中,却正巧听到了你们说的话。”
他这样说,林安倒不好意思了,只得解释道:“我只有你一个至交好友,若是再牵连你,我无法安心。”
宋敬亭笑,却想抱抱她,便如此做了。
他双手环着林安,声音轻缓:“你既认为我是至交好友,却不信任我,不愿将事情与我商议。但你不知晓,我看着你纠结,我心中也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