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好的是,到了七月,岭南军一个多月后终于适应了西北风尘漫天,时冷时热的天气。
到了七月,林安的伤也全然好了,只留下一条长长的粉色蜈蚣。
攻打西域,这是所有人心里有数的事情,连西域前段时间亦察觉到了差异,正招兵买马打算顽强抵抗。
吴端营中放着整整西北到西域的沙盘,其中多数都是平平的沙丘,唯有接近西域那处,才开始有连绵不绝的山脉。
沙盘上插着红色小旗,注着哪儿该是进攻之处。
林安等人围着这沙盘,听着吴端在上头指点。
这沙盘舆图乃是军中前段时间招募的绿林好汉所作,凭着过硬的身手,就这样顶着一副汉人的面孔走完了整个西域,还将舆图画了出来。
吴端年少时也曾在西域闯荡,见这舆图画的同他年少时所见不过少数不同,便将这舆图做成了沙盘,以供攻打方便。
此时正好李武开声愁道:“若是不准,便前功尽弃。”他说这话不无道理,只是现如今西域布防严密,怕是很难派人过去打探。
李勇此时开口:“匈奴身边也有我们的人,只是将舆图送出来及其危险,怕是很难。”这话也有道理。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忽而要攻打西域,绝不是易事,但二十万大军留在西北越长时间,便越让西域做好准备,更莫说朝堂之中又议论纷纷。
然而此时宋敬亭忽而说道:“将军,属下愿意只身前往西域,将舆图画回来以供战事。”
他此时一开口,便打破了沉默,但众人听他这样一说,反而是一愣,既有同意的也有不同意的,林安则是后者。
只见她一双眼圆圆瞪着,眼中带着拒绝看着她对面的宋敬亭。
被他看到了,也只是眼中笑意一转即逝,便垂头等待吴端接受他的提议了。
宋敬亭算是军中好手,要深入敌腹,必是非他莫属。但此事危险至极,若是一个不慎,就是有去无回。
吴端垂眸沉思,但没有比这更好的法子,就算在西域的探子,若非万一,必是不动更好。
他看向石梅林,石梅林朝他点头,吴端便看向宋敬亭,道:“若你一人前去怕是不便,便让李武李将军同你一齐去。西域有我们的人,李将军知道如何对头,你便跟在李将军身旁罢。”
军令如山,这话一出,没人再反驳,即便李勇将军也担忧自己的亲哥哥,但依旧应是。
李武与宋敬亭离开的悄无声息,唯有吴端等人与同在一营帐的林安知晓。
宋敬亭走前,林安特地给了他一把短剑,是她在战场中得到的战利品。匕首短小,只要藏好,很难被发现,但却及其有用。
宋敬亭有令在身,不能同林安多说,只是收了匕首,很快便悄无声息离开了。独留下林安等人,一面期待着舆图归来,一面担忧着李武与宋敬亭死在西域。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军中将士知晓不日便是大战,所有人都不遗余力练着武,怕自个儿将性命丢在了西域,尸骨无存。七月就如此悄无声息过去,八月到来。
一天夜里,林安在梦中便听到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她一惊,睁开眼便朝着发出声处袭过去,却反而被那人一下按住手,熟悉的声音立即从耳边传来:
“是我。”
第四十五章
她一愣:“宋敬亭?”林安睁大双眼看着他的面容,终于在微弱的火光下看到了他风尘仆仆的面颊。
宋敬亭压了声对她道:“我刚从将军那处回来,没想到把你吵醒了。”说着,放开她的手腕,语气间颇有松一口气。
林安微微摇头,道:“你将舆图拿回来了?”
宋敬亭沉默,不提这件事情,只是点了点头,道:“明日将军会说这件事情。”
林安又问:“在西域没出什么事吧?”
她语气间颇有担忧之感,宋敬亭见如此,反而坐在床沿,轻声道:“将军的人都很可靠,没出什么事情。”他顿了顿:“只是西域如今招兵买马,所有男丁都得进军,也不知那些匈奴那里得来的消息,查到我们住的地方,我与李将军在地窖躲了四五天,如此才回迟了。”
他语气轻快,仿佛这些事不值一提,但林安知晓,事情没有听起来如此简单,其中惊心动魄的时刻旁人都无从知晓。
林安见他不愿多提,又隐约在火光下看到他模样疲惫不已,便不再多问,道:“你先歇息,有什么事我们下次再说。”
看到宋敬亭点头后,她便回了床榻睡了。
次日天微亮,林安从床榻上醒来,行至帐外,才想起来宋敬亭昨夜回来了。
这样一想,她又转而掀了帐帘回去,正看到宋敬亭仍在塌上呼呼大睡,人事不省的模样。
想来他半夜赶回来,如此,林安便不打扰他了。
只是早膳草草喝了一碗粥用了个馒头后,吴端便派人来唤林安过去。
她急急跟着脚程,进了吴端帐中。只瞧到宋敬亭立在李武旁边,正同众人一齐看着她。
“属下来迟,请将军恕罪。”
但吴端不在乎她来迟与否,摆了摆手,便让她起来了。
林安起身一看,此时沙盘早已同之前有所分别,特别其中高山峡谷处,更是大大不同。
旁人或许瞧不出微弱分别但在场众人都是行军打战好手,又怎会不知这微弱之别便是胜败与否之分。
林安:“这……”
吴端道:“那所谓绿林好汉已经关押起来正在拷问了,若不是此行李武同宋敬亭深入敌腹,还真不知那人做了手脚。”
细思极恐,若到时候真是按着之前那人给的舆图行军,二十万大军定会折在西北。
石梅林此时道:“西北八月仍是暑热,若要此时进军,岭南来的十五万将士怕是承受不住。”
他这话不无道理,岭南军即便将士众多,但战事极少,几年都未必有一场;又不适应西北天干物燥,即便如今身体不再出现幺蛾子,但真要行军打战,怕是在路上便晕了。
朱巡提议道:“不如十月进军,西域正受着东北风,正是天时。”
东北风由外吹进西域城墙,天干物燥,风尘极大,这风很快便能蒙了匈奴的眼。
再说纵火,正如卧龙先生那般草船借箭,乃是天时啊。
若真要算天时,二三月是更好时日,但又要翻了年了,思来想去,十月也是不二之选了。
拍板定案,便让众人领了命,各自带着管辖将士们操练。
出了门,林安才到了宋敬亭身旁,道:“我出门时才瞧见你在睡着,怎么我一个早膳的时辰你便在将军营中了。”
宋敬亭眉宇间全然不见昨日疲累,道:“李勇将军进了帐叫我了。”
林安了然点头,说起了那提供假舆图的探子:“……玉林军中只怕不止一个探子。”
宋敬亭点头:“只是没想到匈奴知晓得如此之快,怕是这战极为难打。”
他想了想,又说出一件事:“我与李副将在西域时,或有探子通风报信,将我二人行踪报给了于和迪,使得于和迪整日让人查出现的生面孔。”
“你二人又怎样摸进去的呢?”林安又问,要知晓匈奴与大梁人士身形极好分辨,只要是看出了身形,他二人便会危险至极。
宋敬亭语气声微小:“将军的人懂得易容术,将我与李将军化成匈奴的模样。”
那看来玉林军还是藏龙卧虎,一时之间,林安想到王从景让她取代吴端的事情,莫说她不愿意,更说吴端身边怕是还有更多能人力士。
“林安?”
“嗯?”林安被他叫了才回过神来。
宋敬亭看着她出神的模样,心里隐隐觉得不安,便问她:“你可是还有什么法子?”
林安摇头,不再多说了,见此,宋敬亭便同她分开,二人独自操练去了。
……
九月,西北突然传出了消息,说是太子治水不力,害死了许多百姓,
熙正帝要将太子废了以平民愤。甚至有些流言蜚语,说太子是灾星,每次只要太子一接手朝政事务,便会有天灾民愤。
这一顶帽子扣下来,若是真的承认,那太子便再无登大宝的可能了。
虽说留言蜚语极为荒唐,甚至百姓也不知晓太子早在一年前便渐渐接手朝政事务,但朝堂之事怎可能会全然让百姓知晓,也不是所有百姓都是读书人,大多数只是只会种田的白丁,就算说了也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