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浱很给面子地一口饮尽,我举杯欲饮,却被他出言阻止:“将军不是身上有伤,不宜饮酒吗?”
“小伤而已,不碍事的。”我豪气万千地大手一挥,以为他是说临行前我随口编的伤。
他只温和笑笑,眼底神色浮动如碧波荡漾,千回百转一番,不再多言。
“嗯,好酒,酒香浓郁,酒味醇厚,不知这是什么酒?”我细品品,甚觉满意,不由心中欢悦。
“这酒是我们花族的特色,是用花族的百种名贵花瓣酿造而成,在别处可喝不到。将军若是喜欢,在下一会着人送些到将军府。”摄政王谄媚道,目光中带着男性特有的不怀好意。
“那就先谢过摄政王了。”我被他看得不自在,只是礼节性地微笑,心里却也一时生疑:但凡坐到他这个位置的都该很懂得收敛,怎的他这般放肆?
“不知神尊神后可还康健?”他面上堆着油腻腻的笑,似不经意问起。
他这是想套我的话?我择了一盘果子细细品着,随口敷衍道:“挺好的,劳摄政王挂心了。”
“听闻神后前些日子身体不适,如今可痊愈了?”他面有忧色,当真一副忠君爱国的臣子模样。
我含糊着同他打太极:“母后不过是身体微恙,现下已大好了。”
我冷眼看着慕浱不作为,一言不发地理着衣袖心头就一阵火起。搞什么啊,我都快应付不来了他还不帮腔!
我心里很有分寸地问候他的祖宗,面上很有分寸地笑着继续敷衍摄政王。
在摄政王第三次试图把话题绕到正统上,慕浱约莫终于看不下去了:“摄政王,我们在来的路上遇袭,对方是一群黑衣人,都是死士,功夫不弱,你熟悉花族事务,就负责查探此事吧。”
他闻言急忙起身行礼:“是下官失职,让您与将军受惊了,您放心,下官定会查明此事。”
“有劳了。”慕浱笑得一团和气,似乎是真心感念。
我不经意地瞥了眼一言不发的影怜,见她听到此事时眸中难掩的慌乱和无措,若有所思。
我见他们讨论花族的事务,甚是无趣,只是自顾自地独酌。这酒色淡味香,应该后劲不大,不由多饮几杯。
待慕浱大体了解完花族的情况,我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低品级的众神也走干净了。
“将军,您的府邸在下已收拾好,与真神的府邸挨着,您可满意?”摄政王小心翼翼询问,满面笑容可掬。
“挨着?本将军的府邸为何要与他的府邸挨着?”我醉得狠了,脑子里全是浆糊,一下子脱口而出。
“下官是觉得您二位的府邸挨得近方便处理公事不是?尊上您觉得呢?”他转问慕浱。
“摄政王安排得甚好,本尊看将军醉了,就先告辞了。”慕浱起身,顺手一把把我拎起来。
我的头在酒精作用下晕晕乎乎的,脚也不听使唤,走得东倒西歪。幸亏此时夜色已晚,街上并无多少行人,不然非得撞到人不可。我步子一个不稳要与大地亲密接触,有人立时扶住了我。我迷迷瞪瞪地环住那人的腰,傻呵呵冲人笑道:“多谢啊。”
“放手。”那人的声音冰冷。
“不放,”我晕忽不灵光的脑子猛地想起我以前喝醉时,只要撒撒娇良润就会送我回府,便如法炮制,“我好累,走不动了,你抱着我把我送回去好不好?”
那人的声音如万年寒冰一般,融着些责怪之意:“本尊方才提你受伤不宜饮酒一事,明显是想替你挡酒,你倒好,甚是豪迈地一饮而尽,开了这个头本尊都不知道如何替你收场。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喝这么多太不安全了。”
我痴痴地笑着去抚他的脸:“酒能忘忧,亦能解愁啊。良润,我真的好想忘掉你,但是好难……我没办法……”
那人似乎气闷地把头扭开了。
我只当他因为我喝多生气了,便主动环住他的脖颈承诺道:“我们以后都在一起好不好?我保证……保证不再喝多了,我真的好难受……“
我似乎被打横抱了起来。
那人的步子甚稳,没让我过多颠簸。
我突然泪流满面。
我已经有多久没有被他这样抱过了呢?
似乎从拜师宴后,一切可能都被斩断了。
恍惚还是我十七万岁的那一年。
第6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
那是我十七万岁时极其寻常的一日。
夜色正浓,月光如丝般倾泻在水面上,如在牛乳中洗涤过般皎皎。水面上腾起了薄雾,微风里有青郁润泽的水汽,在幽深的暗夜中如梦似幻。
我盯着水面看了好半晌,没想到我居然偷溜下凡这么顺利,幸福来得太突然,一下子让我无所适从。凡间不能使用法术,我又不敢直接降落到闹市里怕吓到旁人,只能一个俯冲扎进这孤山里,想着找个人家借宿一晚。
山路难行,我在茫茫森林里踩着枯枝败叶一脚深一脚浅地走着。附近没有人家,我又是个不会爬树的水族,看来今晚要在荒山野岭席地而睡了。
我在附近又走了一圈,正想寻个平坦的地方睡觉,忽察觉小腿一阵刺痛。
擦,我被蛇咬了!
我堂堂一个神女居然被蛇咬了!唔,那条蛇有生之年竟能咬了一位神女,约莫再过百八十年便可位列仙班,甚幸甚幸。
我先布了个结界将自己笼罩起来,只感觉伤口灼痛,借着月光一看,伤口是深而狭窄的齿印,还在隐隐渗血,有没有瘀斑我倒是看不出来。不过可以肯定,咬我的蛇是一条毒蛇。
用火灼烧让毒素快速变质倒是可行,但此法会把皮肤灼伤,我犹豫着不敢轻试。
“咔嚓”,一声树枝折断的声音。
“谁?”我本能地警觉起来,根据这力度和声响,来人应当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
“姑娘别害怕,我并无恶意,只是你被灵蛇咬了,需即刻处理。”如润玉般的男声传来。
“你是山里的山民?”
“算是吧。”
我这才松了口气:“这蛇毒你可有法子解?”
“是有法子,但需麻烦姑娘跟我回去,寒舍药材齐全,这蛇毒霸道,需要些时日才能将蛇毒彻底肃清。”男子彬彬有礼道,眼睛灿若星辰,像是暗夜的星落进了他双眸里。
什么情况,他这是想把我拐回家?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若是真见色起意我就用法术把他打趴下。
“好,劳烦你了。”
男子俯下身来,告一声:“得罪了。”然后他就轻轻松松地把我抱了起来。
我抑制住口中的惊呼,双手下意识地想要推拒,又反应过来他是在帮我,索性掩饰般紧紧攥着男子胸前的衣服,闻得他身上有一股好闻的青林草药香。
这人力气甚大,抱着我也走得稳稳当当。
男子低声笑道:“姑娘不必害怕,林间的路我走惯了,不会让姑娘摔下去的。”
说着我们已经走到了一个小木屋前,木屋周围围着一圈木制围栏,小院里种着奇花异草,药架上晾着各色草药。翠竹环绕,泉水叮咚,是处好地界。
这个人怕不是隐居在此的世外高人吧?还是位医者,看来他是真的想帮我肃清体内的蛇毒。
借着明亮的灯光,我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这个男子。他一身白衣胜雪,超凡脱俗。如墨的发用一条白色丝带松松绑着,一副凡间文士打扮。他额前的几缕发丝被风吹散,和那白丝带交织在一起随风飘扬,极为轻盈飘逸。唇不点而赤,眉不画而墨,真真是个俊秀美男子!
远赴人间惊鸿宴,一睹人间盛世颜。
我一时看得呆了。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从遇见到喜欢,一见钟情的速度,也不过是电光火石。
男子阔步走进卧房,轻轻地把我放在床上,掀起我的长裙。
“你……你这是做什么?”我慌了,顺带着往后缩了缩,退了半程又觉得这个动作实在太怂,不符合我吊炸天的风格,只得又止住了。待要往前进却又觉得不妥,难不成我还要上赶着送上去?
男子露出招牌的温和笑容,使我安心不少:“把蛇毒吸出来啊。”
我想起凡间一向很注重男女大防,这等亲密动作恐大大逾矩,万一事后他要对我负责或我要对他负责都不是什么好事,遂讪笑道:“吸出来?不……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