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知微端坐着身子,一边慢悠悠地翻阅着书册子,一边捏了颗樱桃送入唇中,目光恬静温雅,姿态端庄大方。
见皇上来了,她将书本合上,笑嘻嘻地站了起来。
“父皇,你怎么来看我了?”
自家女儿好端端的没事,皇上松了口气,含含糊糊地说:“淑妃说你这边出事了,朕便赶着来看看你。”
毕竟现在身旁还有宫里的侍卫,他也不能当着这些下人的面说,淑妃同他说长乐公主在琼华池私会外男。
“淑妃娘娘如此关心长乐,长乐受宠若惊。”
傅知微一听这淑妃这般殷切地向着皇上汇报,心中冷笑,“淑妃娘娘住在交泰池边上,同琼花苑边恰好是玉麟山庄的南北两头,倒也真的算得上天赐的巧合。”
皇上略一思忖,也觉察出不对味,沉着脸看了淑妃一眼。
淑妃被这一眼看得心虚,听了傅知微的话,更是心中不安。
唤月是她从娘家带过来的婢女,是她信得过的人,自然不会撒谎欺瞒她,本来她想着倘若真的抓住长乐公主私会一事,皇上急着处罚长乐,又素来不爱理会这些后宫之事,自然也不会想到这茬……
只是现如今的情况,有些棘手。
淑妃觉得如今这长乐公主不知怎的笑得她有些发毛,迎上去想要拉她的手,捏着吴侬软语娇声说:“臣妾弟弟刚刚给臣妾送了箱荔枝,臣妾唤了唤月给长乐处送几盒尝尝鲜,谁知道……”
“噢?”傅知微似笑非笑,“淑妃娘娘真是有心了,这么说起来倒是长乐不对了。”
“只是……”她拉长了调子,漫不经心地扫了眼淑妃精致的面颊,“母后喜欢荔枝,在宫中可是出了名的,淑妃娘娘这么有心,我先替母后谢过了。”
淑妃捏紧锦帕,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
这荔枝不过是她用来争宠的手段,她前些日子唤下人去打听,得到的消息便是皇上爱食荔枝,哪里会管皇后爱不爱吃。
她和皇后互看不顺眼,没事赶着给皇后送荔枝干嘛。
她干笑着说:“宫中的丫鬟笨手笨脚的,怕是弄错了顺序。”
傅知微见淑妃面色僵硬,心里面有了数,嗤笑声:“这宫中的丫鬟有没有给母后送荔枝,顺序有没有出差错,娘娘倒是清楚的很。”
“长乐不过是母后的女儿,淑妃娘娘赶着给先给长乐送荔枝,长乐当是感激,只是淑妃娘娘却没有先给母后送一盒,娘娘这未出阁的礼仪,岂不是白学了?”
淑妃脸色白了白,咬紧嘴唇。
皇上虽然不理后宫这些勾心斗角之事,但一来二去也听了个大概,脸也黑了下去,正要说话,而这时,湖面传来水声哗啦啦的响动。
岸上的一干人齐齐往池塘望去。
池塘内突然冒出黑糊糊的一团,离着岸边看不真切,但是隐约能够分辨处是个人影。那人影身上挂着杂乱的水草,艰难地爬上了水面上停摆着的小舟。
傅知微涨红了脸忍着笑,明明心里面气得厉害,可是看着秦翊之像是猪拱泥一样一个翻身翻进了船内,还是一个没有忍住,扑哧捂着嘴笑了起来。
这淑妃的举动,倒还帮她出了口恶气。
笑到最后,她又有些怅然,心里面五味陈杂,短暂的快意后,又觉得没意思。
岸上一干人都静悄悄的,傅知微这一笑,显得突兀,见众人又转过头看向她,她连忙开口解释道:“淑妃娘娘有一点没说错。琼华池边一切太平,要说这唯一不同寻常之处啊,便是我瞧着有人想不开,从船上扑通一声跳下去了呢。”
那泥糊的人影也听到了岸边的异动,呆滞片刻,似乎没有想到岸上竟然一时之间聚集了这么多人。
他进退维谷,不知道如何是好,磨磨蹭蹭地在船上坐了一会,可是这么多人盯着他的一言一行,只得慢悠悠地划着船划到岸边。
秦翊之手上满是荷花池的淤泥,日头又大,等他划到岸边的时候,有些深褐色的淤泥已经凝结干涸,晒成了干裂的枯泥块。
皇上和淑妃一干人都被眼前这个脏兮兮的泥人惊呆了。
他刚想从船上跨到岸边,可脚底的泥土还蘸着水,滑腻腻的,一个不稳就差点从船上摔下去。
淑妃身后跟着的几个小宫女憋着笑,看他这副滑稽的模样,终是忍不住别过头吃吃地低声笑起来。
“皇上。”他勉强站稳,冲皇上行了一个礼,“淑妃娘娘,长乐公主。”
“秦公子?”皇上听出了他的声音,吃惊地唤道,没有想到昔日同自己侃侃而谈的温雅君子如今是这副狼狈的模样,“你如何到了水里面去?”
“噗——或许人家觉着天气太热想去湖里面游泳呢。”
还没有等秦翊之说话,傅知微便兴致勃勃地开口替他解释道。
“胡闹。”皇上瞪了她一眼,“你一个姑娘家,听听说的是什么话。”
“人落下去了,你也不叫宫里的侍卫救人,还在这里看戏?”
傅知微乖乖闭上嘴不说话了。
如今他这副模样,解气。
任凭这人一张嘴说出了花,说不定还比不过她这游泳的理由呢。
“无碍。”斑驳的泥土块随意地涂抹在秦翊之的脸上,整个人远远望去灰扑扑的,只能看出还是个人,有鼻子有眼睛,水草稀稀拉拉耷拉在他脑袋上,绿油油地反射着日光。
只是一双往日里漂亮清透的丹凤眼红得厉害。
这模样,实属有伤大雅。
皇上默默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秦翊之心里面钝痛,也顾不上他人的目光。琼华池池水冰冷,淤泥腐臭,可是他只要一想前世他做得那些事情,就悔不当初,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那个时候,杳杳是否也是同他现在一样的心情?
他抬眼深深地看着傅知微,眸色里含着绝望,声音沙哑,“长乐公主说得对,这天气太热,加上水中甚是清凉,翊之一个不稳,就栽下去了。”
皇上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但是念着这赤炎国的质子往日在他面前一副芝兰玉树的形象,也不好多说什么,赶忙唤了宫女带人下去换身衣服。
秦翊之摇了摇头,神色颓丧,比落水狗还要萎靡几分。
“承蒙陛下关心,翊之一人便可。”
作者有话要说:他绿了(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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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番外(司矍)---情动
护军营的日常训练严苛, 刀枪剑戟,弓马骑射。已经入夏,一整天下来, 流出的汗水湿透他的衣服, 耳鬓垂落的零星碎发湿漉漉贴在司矍的脸上。
同他一起训练的小侍卫已经去吃饭了,过了这个饭点,就不会再提供宵夜,厨房也不会为迁就哪个小侍卫单独开小灶。这些小侍卫,应该说是预备侍卫,都还是八九岁的年纪,司矍个子蹿得高,年纪又已经十一,在一群小豆丁当中显得格格不入。
自那日他被公主带入宫中之后, 他再也没有见过那个锦衣玉琢的女娃娃。
落日的余晖斜斜挂在院落老树的枝头, 院落的草丛沾染上了几点残阳的橙黄, 少年一身黑衣劲衣, 剑势若骤雨疾风,时而又缓若游蛇,院内银光凛冽。
靠着院墙的草丛突然沙沙作响, 司矍皱了皱眉头,挽了个剑花, 利落地精钢长剑收回,冷声问道:“谁?”
草丛里传来女娃娃奶声奶气的笑声,一阵悉悉索索响动后,小长乐穿着一袭雪白的长裙从草丛里探出了头。
“小哥哥!”
看见那个手持长剑的少年,她眼睛一亮,脆生生地唤了一声。
司矍没有想到居然能够在这里看见公主。
他有些无措地将长剑放在桌上, 怕伤着了她,正想要走过去,谁知道还没有等他走几步路,小长乐就一步一摇地跑了过来,扑进他怀里面。
“长乐这几天被夫子逮着上课,太忙啦,都没空找你玩。“她环住他的腰,将小脸在他怀里面蹭了蹭,睁着一双懵懂的大眼睛看着他:”小哥哥没有忘记长乐吧?“
司矍自幼不习惯这般与人亲近,可是小团子的手软乎乎搭在他的腰间,似乎他一用力就会伤着她,她白净的脸上还带着婴儿肥,腮帮鼓鼓的,正一脸期待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