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琛略带几分无奈的神情,落在常公公眼里,却是让他脸上的笑意,越发和善了几分。
“想不到燕琛你竟还有如此艳福,不过这也是你的福气,咱们这种人,若能得一真心人,不离不弃,伴此一生,也不算是在这世上白走一遭了。”
“那女子,对我付了十分真心,我自当要护她周全,督监也知,那黎左……,厉卢跟在我身旁久矣,由他帮我守着那人,我才能安心归京,”燕琛亦是一脸恳切的回道,其言语中吞吐之意,意思明了,常公公自然知晓他未说完的话里,是什么意思。
厉卢是他安插在燕琛身边的人,在兴丰县内,燕琛的一切举动,他既已通过厉卢的传信知晓,所以燕琛刚刚的话,与厉卢传给他的信息,并无二样。
不管燕琛是有意还是无心,让厉卢守着那个叫桐花的女人,那便是燕琛将自己的软肋,直接塞到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而黎左是圣皇的安排在燕琛身边的人,此次之事,事关重大,不能有半点闪失,带在身边,既显重视,又可以此,瞒了圣皇的耳目。
这显而易见,燕琛已经是站在了自己这一边!
如此想来,常公公望向燕琛的目光又是和善了几分,“燕琛今日回京,是打算今晚便进宫觐见,还是等到明日再行进宫?”
“这个,恐怕只能连夜进宫了。”燕琛迟疑了一下,这才向常公公回道,“圣皇下了急诏,我为了陪她过完端午,缓了出发时,虽是紧赶慢赶,但还是过了圣皇要求回京的期限,为免圣皇生疑,我当是今日面圣,已消圣皇之怒。”
“倒是咱家瞧茬眼了,燕琛你竟然是个痴情的种。”常公公打量的了燕琛一番,忽然爽朗的大笑了起来,笑罢之后,便是冲着燕琛挥了挥手,“既然如此,那咱家也就不耽误你请罪的事了,去吧!”
“多谢督监,待我请罪之后,再向督监叨扰了!”燕琛闻言,站起身来,冲着常公公鞠了一躬。
常公公此时态度,和燕琛来时,已是不同,他见燕琛行礼,亦是站起身来,托住了燕琛的手。
而就在这一托之间,一张纸条,已由燕琛之手,传到了常公公手中,二人视线交汇,会意一笑,一切尽在无言之中。
“属下先行一步了!”燕琛出得亭外,黎左见此,忙是牵马而上,燕琛从黎左手里接过马缰,又冲着站在亭边上的常公公行了一礼,这才翻身上马,纵马而去。
常公公待两骑消失于官道远处,这才从手里,将之前燕琛塞过来的纸条打开,上面只有短短数字,却是标着一个地址,一个时辰。
“昌蒲庄,明日酉时。 ”
常公公失笑,将纸条一下一下,扯的粉碎,然后直接塞进了身旁一人的嘴里,一招手,低喃了一句,便是往车架而去。“这狗,倒是没白养。”
燕琛堪堪于城门关闭之前,入了京都,便是半刻不停,直往皇宫而去,由着令牌,一路畅通无阻,直至乾元宫外,然由内臣通报,入得宫内。
“臣燕琛,叩见圣皇,圣皇金安。”燕琛垂头屈身,纳头行礼,不敢窥见圣颜。
半响,珠帘微动,紧接着一双靴子,便是于燕琛跟前落定,气定神闲的声音,一开口,便足矣让燕琛心惊肉跳,“你,想来已经见过常公公了,他跟你怎么说?”
“常公公请臣品了一杯茶,然后和臣谈了一些私事,便无其他。”燕琛俯首于地,恭敬应道,自是无半句假话。
“哼!”圣皇一声低笑,却是转身,返回珠帘之内,于榻前落座,顺手捻起一本奏折,翻开了去,并不看燕琛,却是字字诛心。
“常公公不满朕削弱内厂之职,拉帮结派,欲拉朕下马,你虽是常公公送到我身边的,但朕自以为待你几分真心,扶你上了如今的位置,朕今日,只问你一句,你打算如何选?”
常公公虽为督监之职,只是近年来,年岁渐长,便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燕琛虽为指挥,可实际上,内厂已大部分揽于其手下,只是此事,做得隐秘,常公公并无察觉,所以内厂是否会乱,不在常公公,而在燕琛。
燕琛若站他这处,他便借燕琛之利,直刺常公公,至于事后,那便是另说的事,若是燕琛不识好歹,那今日便不必出这个门了。
燕琛并不回答圣皇的问题,转而又叩了一首,冲着圣皇求道,“臣,只请陛下给臣一个恩典!”
“哦?”圣皇闻言,视线终于从奏本挪到了燕琛神色,带着几丝饶有趣味的开口道,“你说来听听。”
“臣请出宫,归于乡野。”燕琛抬头,视线透过珠帘,瞧向了里面年轻的帝王。
圣皇轻笑,然后站起身来,走到珠帘前,凝眸望着燕琛,“可,但你能给我什么?”
“这是臣这几年所收集的有关内厂罔顾圣意,欺上瞒下,为中饱私囊,图一己之力所犯下的事端,此中所录,人证物证皆在,圣皇若以此,肖弱内厂,朝中群臣,自无异议。”燕琛从怀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一本册子,双手奉上。
圣皇闻言,目光落在册子之上,眼中激动之色,一闪而过却又马上被其强压而下,他抬手拿过册子,粗粗扫了下,随即合上,望向燕琛,“这,并不足够。”
“明日之后,臣保证,内厂之中,再无常公公人手,圣皇也再无常公公之威胁!”燕琛早有所料,当即便向圣皇保证道。
“哗啦啦!”
圣皇闻言,猛一掀珠帘,带出一片翠响,他俯身,一双眼眸,直戳燕琛心底,一字一顿,却是对燕琛的保证,并不相信。
“你知黎左是朕的人,那你也应知厉卢是常公公的人,你若下此死手,难道就不怕厉卢对你那比命还重的女子动手吗?”
第77章 (已补章)
“圣皇还请放心, 厉卢早已是臣的人。”燕琛恭敬回道,就是因为此,他才放心, 将厉卢留在清田, 守在了桐花身边。
“你不信朕?”圣皇非但不喜,反而露出几许恼怒之色。
“非是, 禀圣皇,臣此番带黎左回京, 只是想待此事完结之后, 将内厂总务,交由黎左统领。”燕琛半丝不慌, 向圣皇解释道。
圣皇闻言,目光略是狐疑的扫过燕琛, 半响之后,他返过身去, 丢下一句,直转珠帘内而去, “好!你若真能做到这般,慕府之事, 朕便不再追究于你, 并允你出宫,并可保你一生无恙。”
“谢圣皇恩典, 臣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燕琛见此,又是俯身一拜,然后退出了殿内,直出皇宫而去, 归京都的府宅之内。
“大人,人在你书房之内,你看?”黎左跟着燕琛进了院内,这才悄然于其身后提醒道。
燕琛脚下微顿,虽并未应话,但脚下步子,已是偏离了原来的方向,直往书房而去。
这一夜,书房的灯,隐隐绰绰,却是一夜未灭,于四更天际,一全身隐于黑袍之中的男子,这才悄然离开府邸。
燕琛吃罢黎左安排的膳食,吩咐了两句,便先去歇着去了。
这一睡,便过了第二日晌午,这才堪堪起身。
“大人,常公公已经出城了!”燕琛正在用膳之际,黎左匆匆赶了过来,到了燕琛跟前,小心禀了一句。
“迁阳楼的那盏老钟,也该是要想一想,昭昭吉瑞了。”燕琛闻言,头也未抬,牛头不对马嘴的冲着黎左来了这么一句。
“大人想听,属下这就去安排。”黎左闻言,面上未显半分疑惑之色,直接应了下来。
“我听闻,左相家有一盏好茶,你过去拿来。”燕琛搁了筷子,偏头又是向黎左吩咐了一句。
“若是相爷不给?”黎左有些不太确定的问道。
这京都之人,都知道先帝曾赐给左相一罐鹤翔龙诞,为世之孤品,左相从未拿出来过来,如今燕琛要讨要,只怕左相不会答应。
“一茶之量,他会允的。”燕琛一脸胜券在握的冲着黎左挑了挑唇角。
左相为帝师,深得圣皇信任,昨夜之事,圣皇定会于左相商议,左相知他所求鹤翔龙诞,是为何因。
所以,即便不舍,也会允其之需。
“还,那属下便去试试。”黎左闻言,虽没信心,可既见燕琛之态,也只能应允了下来。
黎左见燕琛重拿了筷箸,知道吩咐已止,不再发话,转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