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弯好像看到了李盖眼神中隐隐的鄙视。
那种明显的你智商不行的隐晦暗示。
但那种眼神只存在了一两秒,他很快就收了回去,耐心地跟她讲解起来。
李盖从显性基因隐性基因的特征最基础的地方开始讲起,给她讲完整个题目, 班级里半个人都没有了,更别说李钙了。
李盖靠在椅背上,耳边是林月弯俏生的感谢语。
问完题目,林月弯没着急着走。
李盖已经收拾好书包打算走了,他又被她拦住,李盖有种不好的预感。
林月弯一张鹅蛋脸清丽漂亮,“李盖,你是不是喜欢那种智商比你高的女孩啊,我这种差生你好像就不大喜欢。”
“嗯?”李盖歪歪头,不解,“没有啊。”
“有!”林月弯笃定道,“你喜欢班长吧。”
“女孩子的直觉很准的。”林月弯说道。
李盖被说中心事,猛地跳脚,思绪混乱地解释:“我没有,我只是很欣赏她。她确实很厉害,我崇拜她。”
“是吗?”林月弯粲然一笑,“那太好了,你不喜欢班长。”
“李盖,我喜欢你!我有点慕强,我就喜欢智商比我高的男生。”
李盖瞬间离她很远,磕磕巴巴地说不出话。
“李盖,我要追你。”
李盖骑着车超过一辆辆电动车,好像有老虎在后面追他。
何北今天送了盛楠回家,到家后不放心地给李钙打电话。
“你今天还好吧?”何北小心翼翼地问。
“我没事啊。”李钙盯着前面的药瓶,语气轻快,“倒是你,我还担心你跟那个男生打架。”
“嘁,用得着我动手,胆小鬼一个。”何北说道。
“你家楠楠呢,送回家了?”李钙问他。
“嗯。送到家门口了。”何北说,“这小孩之前没见着那么招人呢。”
“那是你不知道好嘛。”李钙说,“我在厕所听来的啊,你家盛楠之前在培英就被很多男生追,但她对恋爱好像不怎么感兴趣,一心学习和赚钱。”
“是吗?”何北嘴硬道,“盛楠做得对啊,高中生谈什么恋爱,就应该好好学习。”
李钙颇为鄙视他的这种行为,也不知道是谁追人追得那么紧。
全班都知道了。
他真当在野营时干得那些事别人不知道呢,早就传遍全年级了。
“咳,那个你别跟你妈吵架啊。我听说她们这个岁数更年期,正焦躁呢,脾气不好,你忍忍。”何北劝慰道。
“知道了。”李钙是在忍啊,把自己都忍出病来了。
她面前那一瓶是氟西汀。
她咽下药丸,薛敏没敲门就进来了。
“妈妈给你报名了新东方的IELTS(雅思)还有SAT(学术能力评估测试)。还有一周你考完省赛,就去那边学习,晚上的课程。争取今年年底就都考出来。明天参加信息学的国赛还有托福。之后就可以准备留学的申请了。
妈妈已经跟你如月阿姨说过了,让她也给何北赶紧报名,你们俩一起学有个照应。”薛敏说道,“时间很紧张,但是妈妈觉得这段时间你不要浪费,到了大学你可以稍微轻松一下。”
李钙压力山大,何北也被她妈拖下水了,“我要刷题了。”
“好,妈妈给你拿点水果去。”薛敏出了门。
那么一点空,李钙趴在桌子上,放空自己,听着薛敏的脚步声,坐起来,写了两道题。
李盖第二天终于找到机会去问她题目,却看到她手指上多了好几个创可贴。
“你手指怎么了?”李盖问她。
“啊,没事。敲键盘太多了,手疼。包个创可贴缓冲一下。”李钙把人糊弄过去,“找我有事啊。”
“噢,这题挺难的,跟你探讨一下。”李盖咽了口唾液。
李钙拿过题目,写了个几个公式,确实导不出来,“走吧,问下何北去。”
何北看过这题就拿出自己笔记本,“很经典的题目,解法在这儿,你们自己看吧。”他看到李钙的手指,不放心地问:“你最近还焦虑吗?总啃你的爪子也不好。”
李钙作势打他,“你才爪子呢。”
李钙轻度抑郁症,但更严重的是焦虑症,她一焦虑就喜欢咬自己的手指头,几个手指头经常被咬破。参加信息学竞赛她有需要手指敲键盘,手指伤得就更重了。
“你手指怎么了?最近竞赛压力很大吗?”李盖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李钙缩不回去。
“给我看下。”
“真没事。我就是敲键盘敲的。”李钙瞥了何北一眼,你多什么话。
李盖暂时没说什么,到了大课间把人叫出去,拉着去医务室。
“你总要换新创可贴吧,我给你换。”
男生的手劲儿是真的大,李钙逃不掉。
李盖朝校医要了几个新的创可贴,蹲在李钙的腿边,专心致志地慢慢撕开她的食指,她的指甲与肉的连接处已经模糊了,一大片鲜红的肉露出来。
“这是敲键盘敲的吗?”李盖又心疼又气愤,质问着她。
“你还想要你的手指头吗,你是想截肢么,还想编程吗你。”李盖拿着碘伏,给她绕着圈的擦着,“碘伏不疼的,你要是再敢骗我,我就在你的伤口上擦酒精,疼晕你。”
“你怎么这么狠啊。”李钙呵呵的笑着。
李盖把新的创可贴给她盖上伤口,贴好。
“最近不要沾水,上厕所也不许洗手,那湿纸巾擦擦得了,知道吗。”
李钙觉得他可是够唠叨的。
“你倒是挺狠的,把手指咬成这样,十指连心,你不疼吗。”李盖念叨着。
“手指疼的话,思绪就会安静下来。”李钙静静地坐在那,袒露出自己脆弱的那一面。
“一次竞赛而已,没必要太紧张。”李盖脚都有些麻了,但手下依旧细致。
李钙摇摇头,“这不是一次竞赛,而是我母亲的不可打破、环环相扣的安排,我必须按标准执行。”
李钙捂住自己的胸口。
李盖听到她颤抖的声音,“李盖,我快要窒息了。”
她的泪珠打在他的手背上。
大家都以为她是嗜睡,她确实因为心脏的问题睡得会比其他人的时间久一些。但更多的原因是,她每晚回去有太多课程,每一科并不只是做完作业,她需要比同学们提前预习,还要补习弱项,练习口语。每一天她基本都要凌晨一两点才能入睡,早上自然醒的晚。
最近她的抑郁症好像严重了许多,晚上还会失眠,她都不知道自己每天真正的睡眠时间能不能到四个小时。
李钙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她的心脏会跳的很快,像是要跳出喉咙了。
她想,如果就这样心脏猝死,好像也不错。
就这样结束吧。
但她的心脏脆弱又坚强,她白天又会醒来。
集训班上老师总是在大家面前夸她解题多么得快、准确,说她将来会成为中国的女版丁磊。
她的家境、她的能力都足以让她在同辈人中间脱颖而出。
可是她却被这种夸奖、同学的目光压得喘不过气来。
她不想再吃药了,任由抑郁这样下去吧。
回家路过的每一座高楼,她都想爬上去,从顶楼跳下去。
可是车门是锁着的,她的自由也是被铁链拴着的,而那条铁链被薛敏牵在手里。
她回过神来,对蹲在她面前的少年说:“李盖,你以后做医生好不好,医好我的病。” 我们那么有缘分,同姓同名,你未来做个优秀的人,好不好。
李盖彼时还不知道什么是抑郁症,他只以为她是压力太大了,但还是答应道:“好。”
他不知道他最欣赏的女生饱受抑郁的痛楚。
晚上十一点多李盖看着那串号码,是白天在医务室他朝她要的。
他拨过去,那头过了大概三十多秒才接起来。
李钙手心里一团药丸,她放下,“喂。”
“还没睡?”李盖问道,“噢,我是李盖,我刚写完了试卷,问你写完了没有。”
李钙看着桌上摆好的试卷,“写完了。在做信息竞赛的题了。”
“嗯。”李盖说,“我也正打算看大学的生物书了,要准备生物竞赛。我就是看看你睡了没?”
“没有,要一点了。”李钙握住那团药丸。
“我也是,基本每晚都是一点多睡。”李盖说道,“大家好像都以为我们是神,随便写写就能拿第一,但是我明明每天都熬夜到一两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