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箕微微一笑,手中的梨花木扇顿然张开,道:“难为暮霖公主如此有心,可这门亲事在下还得征求一下舍妹的意见,可否容舍妹过了下月生辰再行答复?”
“女儿家的终身大事又岂可儿戏?”东暮霖附合着,“自然是需要仔细考虑的。”
“如此,那便好。”
“等等。”成亲誓词刚刚宣读完毕,厅堂内的两人正要行礼,秦郁忽而开口道。
厅堂内的众人一脸疑惑地看向秦郁,他转而向着新娘揖手,甚为抱歉地道:“柳姑娘,对不起,恕在下实在不能违了自己的心与你成亲,你的嫁妆在下必定双倍奉还。”
话音却才落下,秦郁留下了一脸愤懑的众人,转身离去。
“这又是何故?”漓灀在一旁也是看得一脸懵逼。
“漓霖自小便有寒疾,每年能熬过寒冬便算是捡回了一条命,只可惜这一年寒冬时,因寒气已入了骨髓,大夫们皆说是熬不过去了,”骆栾川望着秦郁离去的方向,无不可惜地开口,“而秦郁却以为漓霖能活得下去才是最好的,便答应了与柳姑娘成亲。可他竟不知,这才是漓霖的致命伤。”
骆栾川稍稍一挥手,两人便回到了安府门前,白绫已然挂满了整座府邸。
“驾驾驾……”马蹄声由远及近,漓灀侧身朝声源处望去。
马上的人虽白衣胜雪,可面容却甚是憔悴,倒像是不分昼夜地赶了几天的路。
“等待他的,不过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骆栾川在旁冷冷地道了句。
漓灀朝府邸内望了几眼,竟无丝毫想要踏进去的欲望。良久,她才失神地道了句:“我们回去吧!”
“好。”话音却才落下,两人又回到了华连山上的起雨碑前。碑上的血迹已然不见了踪影。
“骆栾川,”站在华连山上吹了许久的冷风,她的神思才从方才的梦境中回到了现实中,她看骆栾川,无比伤神地道,“我们的命运,也会像我的前两世一样么?”
“三重灵魂,于你来说,是魂亦为魔。”南寻曾经对她说的话,又缓缓地在耳边响起。
他总结得倒却是一点没错。
骆栾川看着她满是失落的神情,无比心疼地将她拥入了怀中,道:“不,我们一样。我会解开你三重灵魂的枷锁,你我之间的命运与世渊、漓森、秦郁和漓霖都不同。”
纵然是翻天覆地,毁天灭神,他亦无所惧。
漓灀轻轻地推开他,望向骆栾川,他那墨色的瞳孔里满含着坚毅和不屈,她忍不住扯开了那已然僵硬的唇,笑道:“骆栾川,你知道么?从你的身上,我总能感受到一种力量,一种逆天改命的力量。”
骆栾川不自觉地抚上了她的脸庞,那温柔且令人安心的声音缓缓地在她耳边响起:“所以,我和你的命运,会与他们全然不同。”
漓灀安心地笑笑,握上了他抚在脸颊上的手,看到他穿着的单薄的衣衫,道:“我们先下山吧!”他竟连件披风也忘了带上。
“好。”
辛城府衙内,淡淡的茶香盈满了整个室内,南寻手捧茶杯,浅黄浅黄的茶色映衬出他眸中闪现的冷光。相较于酒,他更喜欢茶。酒令人醉生梦死,一时忘却伤痛;茶却反其道而行,令人头脑清醒,让人直面那鲜血淋漓的现实。
他的脑海里又浮现了好友曾说过的话:“无论是神祗抑或凡人,若想要在乱世中主宰自己的人生,醉生梦死绝非良策。”
“禀少主,此人乃是辛城人,姓钟离,名一衍字。生于贫寒之家,以采草药为生。双亲于他七岁之时,便因上山采药而双双坠崖而亡。而他因自小性子孤僻,向是不与周围的邻居交好。”
南寻回想起当日那名黑衣少年的行为举止,唇角泛起一丝笑意,放下手中的茶杯,转而向南辰问道:“此人倒甚是有趣,将他安排到南临的庄城如何?”
“少主何以断定他会接受任命?”南寻反问道。
浅蓝色华服的男子左手轻敲着桌面,唇角泛起一丝冷笑,道:“一个处于底层却极有野心的人,是不会放过一个可以往上爬的机会的。”
“是,属下即刻去办。”
蝗灾苗头现王城
“公主,您这是要做什么?”北庄内,贴身侍女茜儿刚刚把两碟豌豆黄和一碟山药糕端了进来,却见颜纾公主在利落地收拾着衣物,惊讶地喊出了声。
“嘘……”颜纾迅速上前,捂住了茜儿的嘴,往门外瞧了两眼,道,“别吵。”
茜儿点点头,她这才放开了手。
“此时本公主若不逃,难不成要等东宛的迎亲队伍前来么?”她一脸怒气地道。
生辰那日,二哥忽然从轻城赶了回来,自己竟还以为他是专门赶回来为自己庆祝生辰的,却不料他竟在众臣前宣布与东宛联姻。
台下的自己一脸愕然,为何一向疼爱自己的二哥却忽然要将自己嫁到东宛。望向母亲,却只见她慌忙地避开了自己的眼神,原是她早已知晓。
她虽为北漠的幺公主,却也并非是权力场上的玩物。她不需要享受这尊殊荣,她只希望自己的婚嫁之事能掌控在自己手中。
闻言,茜儿一把上前抓住颜纾的衣袖,泪眼婆娑地乞求着:“公主,你可千万不能把茜儿一人丢在这呀!茜儿自懂事以来,便一直伴在公主左右,若离了公主,那我……”
“行了行了,”颜纾推开了她紧抓衣袖的手,不耐烦地道,“你也赶紧回去收拾收拾,千万别让人发现了。”
“好嘞!”话音却才落下,眼前的人已然不见了踪影。颜纾甚是无奈地轻抚了一下额头,早就知道是甩不开她的了。
轻城内,红衣女子将手中白色至深粉色的花一枝一枝地插进瓶中,花瓣大而浓密,插进玉瓶中,甚是好看。
“这八重樱,虽是好看,却不太中用。”如今已是四月初,正是城外八重樱绽放的季节,红衣女子恍若看入了神,不自觉地喃喃。
“公主,庄主来信了。”侍女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
红衣女子接过,略略地看了几眼,便将信纸交给了身旁的侍女,道:“拿去烧了。”
“是。”
红衣女子往窗外瞧了几眼,晚霞映照,各色景物都被染上了一层浅浅的金黄色,夜莺开始啼鸣,欢唱夜色的降临。迎亲队伍此时该已出发了,今年的寒冬已然过去。
“公主,禁军守卫如此森严,我们怕是逃不出去呀!”丑时三刻,颜纾和茜儿一身黑衣,两人各自背着包袱在城头出口处探着脑袋,茜儿在一旁小声地嘀咕着。
“嘘。”颜纾聚着精神,盯着城门处的一举一动。恰在此时,远处出现一名宫女,提着篮子往城门处走去,只见她与守兵寒暄了几句,便将这篮子交与了城门守将。
待宫女离去后,城将便招来了几个尚未入睡的士兵,这七八个兵士纷纷拿出了篮子里的酒杯,聚在一起喝了起来。
几杯下肚,这七八个兵士皆醉倒在城门处。
此时颜纾才得意地望了茜儿一眼,道:“你还真以为我毫无准备么?”说着,便迅速往城门奔去。
“公子既应下了东宛的联姻之策,此时又为何放了颜纾公主出城呢?”桑离问道。
城墙上的白衣男子临风而立,望着夜幕下发生的那一幕,眸中的深沉渐渐散去,若有所思地答道:“她既不愿享此殊荣,自然也不必担这责任。”
话音却才落下,白衣男子转身拂袖而去,只丢下一句:“传我之令,告知东宛姻亲使,颜纾公主近日得了天花,与东宛联姻一事,恐要另择他人。”
“是。”桑离望着自家主子远处的背影,又转身望了望城门处醉倒的众人,轻声地叹了口气。
内心本不愿最疼爱的幺妹远嫁他乡,却又无法拒绝东宛,这当真是最最上策了。
“禀主上,”翌日一早,骆庄早朝上,茶马司先是禀报,“近日不知为何,骆庄城郊外的茶庄频现蝗虫。据微臣昨日到访各处茶庄得知,如今茶树新长出的嫩芽上已然出现了蝗虫卵,若不想法子解决,照此情形下去,夏茶的收成堪忧。”
“若让蝗虫大量繁殖,莫论茶庄,今年的谷稼怕也是收成无望。”易国公站了出来。
“郊外出现蝗虫,为何此时才来禀报?”颜太尉厉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