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竹音一怔,不好意思笑笑,赶紧从箸桶内拿出一副竹箸,用自带的绢帕仔仔细细擦拭了,见老板娘端来了两碗馄饨,刚好递给他。
“小娘子好生温柔,想必是新婚罢。”老板娘看着这两位赏心悦目之人,拿起肩上的巾帕擦了擦手,看了一眼在外算账的老板,“老头子,还记得我那时刚嫁与你,也是这般心细。如今都老夫老妻啦,也不讲究这些个了。”
梁竹音慌忙摆手,“大娘,不不……”
“大娘这是银钱,收好了。”萧绎棠特意给了一钱银子。
“哎呦,郎君,我这找不开。”
“不必找了,您做的馄饨好吃,就当剩下的是赏钱。”萧绎棠随意摆了摆手,不紧不慢吃了起来。
老板娘看着他才刚吃了第一口,心道,这没吃就能知晓我做的好吃?
“你还不吃,过会子别闹吃不完。”萧绎棠吃了一个,抬头见她懊恼地看着馄饨,不满地敲了敲桌子。
梁竹音忍着直到上车后,才问道:“您为何不澄清?”
“为何要与不重要之人澄清?”
“可,总归不是这样的。”
萧绎棠无奈一笑,“我这还没让你做什么,你就迫不及待澄清,”不忘恐吓她,“那如果有一日,皇后怀疑我与你之间全部是假的,你要如何做?”
“我……”梁竹音咬唇,她灵机一动,“您不是有我的……”
萧绎棠睃了她一眼,阖目说道:“哎,我终于沉冤昭雪了,真不容易。”
他复又睁开眼,“既然你已然明白这东西的用处,我就不必每日放在身上了,放寝殿内,若丢了唯你是问。”
他见梁竹音微弱应了一声,将自己隐藏在暗影中,嘴角微微上扬。
*
东宫,丽正殿。
小路子见萧绎棠与梁竹音回来了,将方才张贵妃派人前来打听张馡被关押一事告诉了他。
萧绎棠冷笑一声,“她一个贵妃,也试图插手东宫之事,不必管。”
梁竹音却无比忧虑,如今皇后虎视眈眈,今日又整治了张九郎,若是再与张贵妃为敌,这不是逼着张相投靠皇后么。
小路子连声应是,“陷害梁大人者,着实该诛。”
他见梁竹音瞪他,想起尚服局今儿个送来了尚宫服饰,一拍脑门,“殿下,梁大人的衣饰终于赶制出来了,您见见?”
“唔,拿上来罢。”他伸开双臂,等梁竹音为他宽衣,“刚好明日换上直接去上值。”
“只是谕旨还没下,臣就这般穿着是否有些张扬。”梁竹音还是怕为萧绎棠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怕是等着你去趟大理寺回来,才肯痛快下旨。”萧绎棠嘲讽一笑,坐在镜前等她卸冠。
梁竹音早已适应他晚间不用宫女的习惯,上前轻轻左手扣住莲花冠,右手抽出玉簪,他的一头乌黑的墨发倾泻而下。将玉冠好生放在盒中,拿起玉梳为他顺发,“那您还送我去大理寺,不是司马昭之心么。”
萧绎棠看向镜中的她,一语双关地说:“我有司马昭之心,也不怕路人皆知。”他嘲笑她单纯,“你又问傻问题了。”
梁竹音一怔,“可是……难不成您乔装入内?”
他指着头,长叹一声,“亏某人醉酒后,还说自己这儿有东西……哎。”看着镜中那嘟着嘴的人儿,笑出了声。
就连小路子都惊呆了,这是殿下么?
梁竹音看着镜中的他,笑得竟然那般灿烂,越发生气,“殿下整日里揪着人家的糗事不放,有意思么?”
萧绎棠忍住笑,“皇后见我陪着你去,你还能安抚那些家眷,并未透露一丝讯息,你不是又发达了?”
梁竹音这才恍然大悟,她兴奋地将玉梳顿在萧绎棠发顶,眉飞色舞地说:“您陪我转一圈,找借口离开,命我在里面多问几句。”
萧绎棠“嘶”了一声,“我说梁竹音,你疯魔了?”
梁竹音赶紧请罪,“臣一时兴奋,得意忘形了,臣给您揉揉。”她轻轻揉了揉发顶,发现一根白发,觑了一眼镜内低垂着双目不知在想些什么的人,想学着梳头宫女迅速将白发扯下塞入袖中。
紧张间,却每次都能连同好几根黑发一同拈起。正在较劲间,听得他说:“别遮掩了,我去岁便已开始生出白发。”
“殿下……”她想了想说您不老,他也只是才弱冠之年而已,一时间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萧绎棠见她神情落寞,“哼”了一声,“你以后少气我一些就行,别想那些没用的。”
他回头一眼睃见小路子站在不远处看傻了,蹙眉询道:“整日里越发的迟钝,上前来。”
小路子方才站在旁边,见梁竹音为殿下梳发,两个人相谈甚欢,殿下居然开怀大笑,他简直想要热泪盈眶。一时间他收回梁大人冷心冷面的话,她就算再冷,一句话也顶别人千句万句。
萧绎棠起身,示意梁竹音打开那尚宫衣饰。
“您确定这是尚宫衣饰?”玉瑾的衣饰就算颜色与前朝女官不同,款式也应大同小异。她看着这身‘高领’宝蓝色宫装,着实觉得怪异,虽然腰线那里要比宫装剪裁合理,只是这款式着实没见过。
萧绎棠示意她在身上比划下,不甚在意地说:“我画了样子命她们做的。”
梁竹音瞪大了眼睛,“这也算下属晋升福利么?”
小路子听了她的话,脑仁儿疼,都不忍看萧绎棠。
萧绎棠蹙眉催促,“话多,要么你换上试试,让我瞧瞧,若不合理还能让她们连夜改。”
他指着西侧间,看了一眼小路子,“去掌灯。”说罢走到多宝阁前找了一本书册,翻看着。
“梁大人,请罢。”小路子扯出一丝笑容,摇了摇头,朽木不可雕也。
片刻,随着小路子一路恭维,“梁大人太适合这身宫装了,殿下这手艺无人能比。”
萧绎棠抬眼看去,只见梁竹音款款而来,宝蓝色的宫装修身,显得她越发高挑,纤秾合度,那朵朵棠棣花,从肩部一直蜿蜒至腰间,使得恭肃之外增添了一些柔美,月白色的衬裙在行走中,飘然欲仙。
他幻想着发间簪那一枚羊脂玉竹叶簪,眼中越发柔和起来,“还不错。”
梁竹音心道,他为何知我的尺寸,腰身那里竟然严丝合缝。面色微红地福了福,“臣多谢殿下赐服。”
“罢了,回去歇着罢,明日记得带上那枚竹叶簪。”
梁竹音一怔,“竹叶簪?”
“我送你的盒子,你没打开?”萧绎棠的眸中漾着一抹怒气。
梁竹音哦了一声,抠着手指,“臣今日事多,拿回去后就好生放了起来,没……打开看。”
萧绎棠沉默了一瞬,“知道了,回罢。”拿起桌上的书册,去了床榻。
小路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梁竹音,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我送您。”
梁竹音隐约觉得她应该解释一两句,可是,今日本来就事多,她本就对那些首饰不甚在意……这样都会生气。
“不必了,路都知,您侍候殿下罢,我自己走。”她向殿内那个身影微微福了福,转身退了出去。
回到命妇院后,阿蕴在她门前焦急等待着,看见她赶忙迎了出来,上下打量她,“这身……”
梁竹音也无心思跟她解释,询问她为何这样晚了还待在这里。
“姐姐,今日张贵妃命人前来搜寻你的箱笼,我们拦不住,姑姑去了相国寺存放殿下的寄名符,要住一晚才会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为何宫装非要绣上棠棣花呢~嘿嘿。
第42章 贵妃
梁竹音疾步上前推开门, 见箱笼均被翻过,她第一时间跑向床榻打开窗屉,见放有信笺的木盒尚在, 里面的信略微被翻看过, 也许见是年代久远的家信也并没有当做一回事, 这才放下心来。
她逐个检查着箱笼, 并未见少了何物。
“姐姐,可曾少了什么东西?又或者多了什么?”阿蕴走到她面前, “今夜我定要陪你将这屋内逐一翻查,免得多出东西,百口莫辩。”她生长在这皇宫内,自是知道这些人惯用的手段。
梁竹音环视着乱糟糟的屋子,心中思忖, 皇后为了自己将来能把控朝局,这些年来费心经营的努力自然不愿毁于一旦。贵妃则想着安排自家女儿抢占先机, 打个好基础日后不愁张家出个高等嫔妃或者皇后也未可知。太子入宫后,宫里这些人纷纷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