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人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白了,却还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不肯放手:“可是我觉得,我觉得……你至少,是有一点点喜欢我的。”
她对他,明明和对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
楚歌终于抬头了——她已经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抬起头,眼底又是平时的满不在乎,甚至还笑了一声:“小朋友,你应该知道这个梗——人生三大错觉之一,就是‘她喜欢我’。”
他当然知道这个梗,可是这不一样的。
“至少你不讨厌我对吗?为什么不可以试一试呢?”乐胥从不知道自己还是会纠缠不休的人,但临到头了,才发现自己根本不能若无其事地笑一笑、然后接受这个莫名其妙的拒绝,“更何况我觉得,我也不全是自作多情,对吗?”
楚歌承认自己双标——如果是别的男人说,“你喜欢我”,她多半会觉得油腻和自作多情。但同样的话从这个人嘴里说出来……居然带着一种少年人特有的较真和执拗,又带着一点点的委屈和撒娇。
好像自己只要再继续否认一句,他就会忍不住哭出来一样。
真固执啊——就像当初他刚开始做实况的时候,死上几十次也不肯放弃的样子。
楚歌闭了闭眼睛,终于还是叹了口气:“是啊。”
对着这样的目光,这样的人,好像再也说不出一句违心的假话。
短短两个字,像是施了什么魔法——少年人脸上的表情从委屈失落,一下子变成茫然,随即下一秒又转成了不敢置信的狂喜。
“楚、楚歌?”她的意思,是他想的那样吗?
“然后呢?”楚歌问。
“什么?”男生愣了一下。
“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楚歌睁开了眼睛,慢吞吞地又重复了一遍,“然后呢?”
依然有些摸不清楚她这句话的意思,男生却还是接了下去:“然后就、就可以交往了?”
巨大的惊喜砸得他几乎快要语无伦次。
楚歌笑了起来。
“是啊,然后就可以交往谈恋爱了,先是男女朋友,然后过几年,如果没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就可以自然而然地结婚。结婚之后还会有孩子,也许还会生两个,反正也不是养不起。”
乐胥没想到她会提那么远之后的规划,她说一句,他脸上就红一点,直到最后少年人清隽斯文的脸又被害羞的粉色晕满,却又很认真地在她每说完一句之后点点头表示赞同。
楚歌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是啊,可是这些我都给不了你。”
她笑起来还是那么好看,说出口的话却和她此时此刻足以称得上是温柔的语气截然相反:“你应该知道我的事。我不会结婚,也不会生孩子的,你明白吗?”
“如果你的喜欢,只是想和我上-床,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开房。可是不是的,乐胥。你的喜欢太认真了。我不可能和你走下去,所以我不能骗你。”
这好像还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也是第一次,她收起了脸上的漫不经心,神色温柔而真诚:“我不能承担另一个人、甚至另几个人的人生,因为我连自己的人生都过不好,我也不在乎能不能过好。人生对我来说,是最没有意思的东西。”
乐胥恍恍惚惚地想起她在宴会上时冷漠又厌世的神色。
可是……
“你真的什么都不在乎吗?”少年人此时的注意力已经不在自己被拒绝的表白上,忽然问她,“如果你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为什么那么喜欢蝙蝠侠?”
楚歌想也没想:“因为帅啊,谁不喜欢蝙蝠侠呢?”
“你骗我。”他忽然说。
在CJ那天她骗他没有空却又偷偷去了的时候,他都没有说过“你骗我”,此时此刻,却说得斩钉截铁。
“你在阿卡姆骑士那次的实况最后放了一张图,我看到了,”他盯着她,一字一顿,“是泊松亮斑”。
泊松亮斑,是由于光的衍射而形成的现象,图象是明明暗暗的同心圆中心,会出现一个极小的亮斑。楚歌那张图的含义是——
黑暗的最深处,也同样孕育着最纯粹的光明。
对她而言,蝙蝠侠就是她的泊松亮斑。
是她的希望。
如果她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为什么……还要紧紧地抓住那个亮斑,即使只是虚构的希望,也不肯放手?
作者有话要说:
泊松亮斑这个解释,是我物理老师的梗,我一直记到现在
*阿卡姆骑士:蝙蝠侠的阿卡姆系列最后一部,是我心里最好的漫改游戏了感谢在2020-03-19 21:29:51~2020-03-21 21:03: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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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黑暗骑士
楚歌第一次在乐胥面前说不出话来。
她抬起头,用一种很奇异的眼光看向对面的少年。
他俊秀、单纯、甚至还很害羞,此时此刻,固执又灼热的目光却几乎像是能将她看穿。
让她无所遁形。
她永远记得第一次打开漫画时的震撼——她看完了电影,已经不记得究竟是什么原因驱使着她找到了当时并不能称得上是盛行的美漫。也许是真的有什么天意,总之她在那一天,推开了那个世界的大门。
常年阴沉的哥谭市,充满了疯子的犯罪之都。
以及,自黑暗之中孕育而生的骑士。
以凡人之躯,比肩神明。
自黑暗而生的,人性中最伟大的光明。
但她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甚至连对自己,也从来不说这些。直到那一次,阿卡姆骑士的视频,她在最后一期的末尾,放了一张泊松亮斑的图。
因为这是她心中最好的漫改游戏,因为那是她仅剩的一点点光明。
那期视频上传之后,也有人认得最后的图片是泊松亮斑——毕竟是高中知识,还不能算是冷僻。也有不少人在讨论分析那张图是什么含义——她看到了,各种各样的解释都有,但都不对,或者说,不是她想表达的含义。
但现在,对面的这个人,他却知道。
楚歌沉默了很久。
就到乐胥几乎以为她不会再回答自己了,才终于看到她又笑了起来:“是啊,谁不喜欢光呢?”
就像对面这个人,身上好像天生就带着纯粹的光,让她不自觉被吸引。
“但那又怎么样呢?趋光只是人的本能而已。”她紧接着又问,见乐胥欲言又止,干脆不等他开口,自己就又说了下去,“不用劝我,我不是不相信爱情。但我不相信自己,我的运气一直都很差,你知道。”
“我不相信你,也不相信我自己,不如不要开始。”
“我不想参与别人的人生。我太累啦。”她还带着笑,语气居然显得很轻快。
乐胥从来没见过这样油盐不进的人——就算是一步一步让她承认了喜欢、承认了还怀着希望、承认了相信爱情,她依然能平静地、甚至笑盈盈地反问一句:“那又怎么样呢?”
她太累了。
乐胥明白她的意思。在此之前,与她人生休戚相关的那些人,带给她的,只有疲惫和不堪。
唯一的例外,大概也就只有晏清时了——可那是他们少年时候起就结下的情谊,也许那个时候的楚歌还不像现在这样封闭自己。但总之不论如何,都已经是不可能再复制的情形。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像不论他说什么,听起来都是事不关己、轻飘飘的口头安慰罢了。
他一下子哑在当场。
楚歌见他不再说话,大概是觉得他已经放弃了,也没再开口,低头喝完了咖啡、又把自己的那一份甜品吃完了,擦了擦嘴,站起身来要走。和男生擦肩而过的时候,却忽然手腕一紧——
即使比她小了两岁,但男女之间先天的力量差异还是让她挣脱不开。
楚歌也不慌乱,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低头又去看死死抿着嘴唇的少年人,微微挑眉:“怎么,不让我走,是要跟我去开-房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少年人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猛地松开了手,下一刻又忽然意识到这不过是对方的脱身之计,立时又要伸手去拉她,她却已经先一步收回了手、让他的手落了个空。
“如果你不想,也可以不结婚,不……”他急急开口,生怕她转身就走,却在说到一半时猛然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