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鼬才发觉，风岚的写轮眼，是开启着的。那殷红如血的瞳仁是那样突兀而醒目，凸显得那双哭得变型的眼格外憔悴，让鼬看着很是心痛。
无能为力的心痛。
“你才刚开眼，这么不顾场合地用着，对身体的负担很大的。”鼬放柔了声音，继续劝说风岚道，“听话，把写轮眼收起来，跟我回去吧。”
直到这时风岚才转过头来，正视着鼬。她的眼中充斥着不甘与怨怒，似乎被「写轮眼」这三个字给刺激到了，哑着嗓子执拗道：“如果风岚知道这双眼睛是用止水哥哥的死换来的，那么风岚宁愿一辈子都不开启写轮眼！”
她盯着鼬，鲜红的双目仿佛下一刻就要流下血泪来，自暴自弃一般地嘶吼着：“拿走我的眼睛好了！只要止水哥哥活过来，谁要就拿走好了！这样的眼睛，风岚才不要呢！！”
“风岚！”
被妹妹的偏执所激怒，鼬一时间没有抑制住自己的怒火，扬声呵斥道：“我不允许你这么说！”
这是风岚第一次见到鼬发怒的模样。她被骂得缩了缩肩膀，怯怯地抬眸看着鼬，泪眼迷蒙，委屈道：“他说过的，会陪我过下一个生日；还说过，要给我一个惊喜。可是，他给我的这双写轮眼，算什么惊喜？！”
她说着，悲愤难平，无理取闹似的哭喊着：“他说谎、他骗我！他怎么能骗我呢？我那么信任他，可是他却一次又一次地爽约。说话不算话的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童言无忌最是刻骨铭心，言语无形却是伤人至深。
这最天真无知近蛮不讲理的话语，便如未锻造成型的刀刃，捅进他心口又缓缓拔出，千刀万剐地凌迟。他几乎维持不住面上这平静淡然的面具。
鼬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绪，勉力从伤痛中挤出了个安抚性的温柔笑容，然后伸手，抚过了她的眼睑。
“我明白你的痛苦。由这种方式所获得的力量，谁都不会欣然接受。”他的眼中拢聚了漫天阴云的郁抑与哀戚，却仍然笑得宽容，“可是，我们都清楚，即使我们愿意拿所得来的力量去交换，最重要的人还是回不来的。”
他拉起她的手，覆上自己的双目，低声絮语：“我们，你和我，承受着同样的痛苦；同时，也享有同样的馈赠。”小小的手掌、软软的掌心贴着双目，传来烫贴而安心温度，那样地包容而温暖，让他几乎要落下泪来。
“你就当做，这是他送给你的，最珍贵的礼物好了。”他淡淡笑着，将她的手从双眼处移下，握在手中，任掌中的暖意蔓延至全身。
风岚抬头望着鼬，双眼很慢很慢地眨了眨，然后低下头噘着嘴嘟囔着：“这样的礼物一点儿也不好……风岚不喜欢……”她回握住他的手，又把小太刀往怀里揽了揽，仿佛这么做，就能回到三个人曾经聚首之时一般。
鼬微笑着，抬手点了点她的眉心。
“风岚，不要难过，你还有我，有佐助，有爸爸和妈妈。放心吧，我们会陪着你，一直一直，陪你，一起过今后的每个生日……”
风岚一点一点地抬起头，黯淡的眸光渐渐转明，似落满了透云的阳光。脸上的神情也从不可思议的震惊到不能自已的狂喜，忽而又由喜入悲。
她张开双臂，似想抱住鼬，但在极喜极悲的冲击下竟双腿发软。眼前蓦然一黑，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风岚！！！”
“啪！”
太刀落地的声响振聋发聩，鼬一把抱住了栽倒的风岚。手心无意摸到了她的额头，那温度，滚烫似火烧。
作者有话要说：
次回预告：下次更新章节为《朝雾之归乡》。内容写的是啥，就不用我多说了吧Y(^_^)Y
以及，小羽的存稿依旧紧张，所以下一次更新的时间，暂时也是未定……TAT……
谢谢各位小伙伴的支持和理解哦~笔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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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第二十一章·新冢旧骨
鼬坐在病房中，看着打着吊瓶、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小女孩，一语不发，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的湿衣尚未换下，医院的暖气带走了表层的潮气，却烘不干贴身穿的湿冷的里衣。
他早该发现风岚的异常的！在这样的大冬天、淋了那样久的雨，风岚的手怎么可能还会是热的？分明就是高烧引起的体热，亏他还把这样的她当成暖源。
这叫他怎么能不自责、怎么能不自责？！
鼬慢慢地攥紧了自己的拳头。
医生说，风岚是因风寒引起的高烧，加之因止水的死而伤心过度，所以情况很是严重，只能先靠着重药把高热压下去，之后再慢慢调养。
如果，能把高烧压下去的话。
“风岚！”
走道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听声线，是富岳。他处理好止水葬礼的事情后和带着佐助的美琴赶过来了。
鼬默默地站起身退到一边，将病床旁边的空间让了出来。
几人进了病房便直冲风岚而去，暂时没顾上鼬。
富岳看着双目紧闭不省人事的风岚也是面色铁青，美琴已经忍不住轻轻抽泣了起来，连佐助也扒着床沿，面露忧色。
“鼬，医生是怎么说的？”富岳转过身来问着，语气急切。
鼬抬眸看了父亲一眼，又立刻垂下眼睑，阴寒的脸色稍稍软化。他用一贯平淡冷静的口气道：“淋雨受寒引起的高烧，可能会出现并发症，需要注意观察。”
“真是的！”富岳骂了一声，又生气又心疼，“这丫头，越忙越来添乱。”
鼬的目光忽然凌厉似苦无划过的白光，利利刮过富岳的面颊。可当富岳似有所觉转头时，见到的只是低眉顺目的温驯长子。
他微微眯了眯眼。富岳觉得自己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儿子了。
“你别怪风岚，”美琴抹了抹眼睛，出来打圆场道，“风岚和止水亲，止水这事儿，对她的打击太大了。这一病，把心里的苦闷发出来也好。”
富岳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鼬趁机道：“父亲，妈妈，既然你们都来了，那我就先回暗部了。风岚就拜托你们了。”说罢向父母微微点头致意，自顾自离去。
“哥哥……”佐助小声轻唤着，挽留之意甚笃。
“鼬……”富岳蹙眉斜目看他。
“鼬，”美琴却快步追了上去，拉住鼬的手臂，关切道，“先去把衣服换了吧，免得也着凉感冒了。暗部的事情再多再紧急，也要不比你的身体重要。”她微笑着帮鼬理了理衣襟，“你从来都是不会让我们操心的，最懂事的孩子。”
鼬深深注视着母亲笑颜挪不开眼，心中的空缺突然被什么填满似的。岁月似乎对她格外优待，美琴的眉目依旧温柔宽和如初，连时光留在她眼角的细纹，都为她平添许多婉约慈爱的气韵。
母亲，一直是为这个家付出最多的人，默默无闻，任劳任怨。支持着父亲，也支持着他……
鼬抿了抿唇，有点局促地点了点头。
“鼬，”在他准备离去之时富岳又叫住了他，似闲话家常一般地问道，“风岚她，开眼了吗？”
心间方才升起的温情刹那湮灭，他的理智几乎被一种不了遏制的愤怒吞没。
止水死了，风岚重病。这种情况下，那个男人的关注点居然是写轮眼！居然只有写轮眼！
鼬吞了口唾沫，强行将喉头中的血气压下，背过身回答着：“没有。”
他努力维持着自己声线的平稳，让它听起来如平时一般自然冷静。
“这样啊……”富岳微微叹了口气，似有些失望，继而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自言自语着，“我以为，这样的刺激够强烈了……”
鼬咬牙，握紧的拳微微颤抖，随即一个瞬身，消失在了医院中。
这个地方，他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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鼬一夜都呆在暗部，止水的死给木叶高层也造成了极大的震动，三代目与两位顾问特地将他找了过去，秉烛夜谈至长夜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