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斜眼瞟了母亲一眼,她正端着碗一脸悠闲的喝面汤。如果换成任何一个爱女如命的母亲,可能都不会有她这样的作为,我冷冷说道:“你站着说话不腰痛!”
我刚说完,眼角的就瞅见父亲瞬间拉长了脸,张了张嘴正要呵斥我,姐姐“咚”的放下碗筷,开口道:“我想开早餐店,赚点小钱,至少把两个孩子养活。但是我本钱不够,能不能跟你们借点?以后一定还给你们。”
话音刚落下,母亲就有些急切似的笃定的说:“你做啥子早餐嘛,那个这么累!而且不用说肯定要亏钱的,赚不到钱!”
我脑袋笨,想不出她这样急切否定的内因,还以为她当真只是觉得会亏,不服气的反驳道:“人家还没做你就说人家要亏!你又没做过,你知道什么?”
母亲放下碗筷:“我说了不得行就是不行,你看到嘛!不亏才怪。”我正要再次反驳她的时候,一直沉默的父亲却难得的站在了我这边,拉着脸说道:“早餐店可以,我看好多都是卖早餐起家的,你也不用想着赚好多钱,能糊口就行了。”
“你们懂个屁!到时候亏得裤子都没有穿的时候才后悔。”母亲急吼吼的插话道。
“你是不是就是不想借钱给我嘛?”姐姐说得毫不留情,一针见血的说出了母亲的想法。我也恍然大悟了,原来她那样急切的阻止,只是怕借钱而已。我觉得这一切如此的合情合理,又如此的让人感到悲凉,失望的看着母亲的脸色青一阵紫一阵的难堪了起来。姐姐继续说:“我不为难你们,我已经跟妹妹商量好了,她不是有钱存在你们那里吗?我借她的钱。”
我愣了一下,姐姐没和我说过这个事情啊!随即立刻反应了过来,连忙接话道:“对啊,我交了那么多工资给你们,这是我挣的钱,我愿意借给姐姐!
母亲脸色发红,无话可说,又还想争辩,但是苦于找不到合适的说法,正着急的时候。父亲吃着面,淡淡的说了句:“去拿一万给她。”
饭后我送姐姐到车站,正好赶上最早的那班车。我把她送到车上的座位上坐好,又放好她的行李,心里止不住的担忧她,她这一回去,以后谁照顾她?家里那一帮豺狼虎豹,不得把她给活活吞了?想着忍不住鼻子发酸,忧心忡忡的嘱咐她:“回去别动气,养好身体。好好跟姐夫说。她现在清了他那一家人的真面目了,心寒归心寒,你到底是对他不离不弃的,谁是真的对他好,他肯定明白的。”
“我晓得。”她一边说着一边吃力的俯下身翻东西,翻了半响拿出报纸包着的一叠钱,那是早上妈给她的。她递到我手里说:“你拿着,这是你的钱。我只能要到这么多了,再多,她们就不会给了。你要把它们存好,对谁也别说,这是你以后的退路!我们两姊妹都是命苦的,得相互扶持着。”我再也忍不住泪水,心酸的抽泣了起来,一边哭一边问姐姐:“你给我了,你做生意怎么办?”
她温柔的擦擦我的泪水,红着眼圈说:“姐姐可不像你那么傻!存着私房钱呢!”
“那你回去以后……”我哭得喘不过气来,捂着眼睛深吸了两口气,冷静了些又接着说:“你回去以后怎么办呀!”
“我们靠谁也靠不住,只有靠自己。”她说着顿了顿,叹口气又说:“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没办法嘛,就得接着过下去。我还是打算回去开个面馆,接上你侄儿,我们娘儿两个就住面馆里,不回去了。”
我舍不得姐姐,受不了这样的离别,担忧着她没人照顾,又心疼她挺着肚子还要创业,哭得收也收不住;一车的人都往我们这儿望着,姐姐把我上衣拉链拉开,把钱塞进去又把拉链拉好,皱着眉头说:“别哭了,赶紧回去!记住我跟你说的,别告诉任何人。还有,别再一心想着那个男孩,忘不了他吃亏就是你。”
我就这袖子擦干眼泪:“我没哭了,等你快发车了我就下车。”
姐姐叹口气无奈的说:“我要在车上坐很久,要不你去给我买点东西吧。”我这才猛然醒悟,是啊!怎么就忘了这事儿了?“你等着哈,我马上就来。”说完匆匆下车,护着怀里那叠钱直奔车站门口的小卖部,一边在心里默默责怪自己粗心,一边迅速买好吃的和水,等我匆忙赶回去的时候,只见到漫天黄尘中渐行渐远的车尾和远方初升的太阳。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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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离开后,我坐上回程的汽车,紧紧捂住怀里那一万块钱,看着窗外一波又一波骑着自行车在城市里穿梭的人群,一万块钱就是我的退路吗?不,真正的退路它不在钱上,我下定决心要让它们发挥最大的作用。
我只听说过有夜大这样的地方,却并不知道该去哪里报名,该怎么找到。静姐说过有一些她的同事去读,但我和她们不熟,也不想声张;想来想去最了解的人应该只有钢琴老师了,毕竟她的父母是教师。练琴的时候我有意无意的向她打听,她靠在琴旁,一边拨弄手上的的手表一边漫不经心的问:“你要去?”
我点点头,坚定地说:“我要去。”
钢琴老师父亲的朋友是夜校的老师,因为她父亲的关系,我的入学手续办得十分顺利,原本需要开的一些证明材料也没有开,钱一交就可以上课了,老师问我选择什么专业,我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教育。接待我的老师是个带着眼镜的中年大叔,他叹口气,犹豫了一瞬才语重心长的说道:“教育很不好读,要考的科目很多,而且就算你考过了,也还需要另外花钱去考教师资格证才行。因为你是老徐介绍的我才敢跟你说实话:非全日制的文凭,一般学校是不会承认你这个学历的,最多只能是代课老师,你要好好想想。”
我感激他衷心的的建议,但仍然不改变自己的选择,我希望自己成为班主任大叔那样的老师,这是我的人生理想;我铭记弟弟的牺牲、老师的期望,我想我只有成为自己想要的的样子、活出从容的人生,才能不辜负他们的期望,才能让自己由衷的感到幸福;而不是为了生活而工作、为了工作而选择。自考班的老师说,如果我足够努力,也许2年就可以拿到毕业证。两年、我只需要两年,当我拿证书的时候也许他就回来了。
两年间,我忙忙碌碌,上班期间都站着背课本,或者偷偷跑到角落里看书,经理逮到过我很多次缺岗或者早退和迟到,起初还会说我两句,问我为什么不在状态,我支支吾吾的找借口搪塞,直到那一次我看着书做着题,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醒来时身上盖着毯子,我认出那是经理的毯子,拿着去还他,他抽着烟默默的收了,却什么都不问也什么都不说;那以后,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怎么管我。我经常要去参加考试,也要去钢琴考级,一个月都要请五六次假,店里流言蜚语四起,纷纷指责经理偏袒;可是经理充耳不闻,我也就当做不知道。
两年间我都夹着尾巴做人,挤出所有空闲时间去练琴,去考试和学习。偶尔还是会写一写那寄不出去的信,会在走在路上的某个时刻突然回忆起那时的时光,或者看到某个特别像他的侧影出神,但他的样子已经在我记忆中完全模糊,唯一和他直接有关联的东西就是那一箱子他曾用过的东西,我已经不再时常对着它们发呆或者流泪,忙碌又充实的生活让我不再经常想起他,不再沉浸在患得患失的猜测里。店里那台钢琴我已经能用它顺顺溜溜的弹起《The truth that you leave》了,两年间,这首曲子我弹过无数次,我多希望他能听到,哪怕一次也好。
自考老师没有骗我,要考教育专业真的很难,两年过去了、三年也过去了,我经历了许多大大小小的考试,而微积分和英语我始终考不过,一次次的考,一次次的失败;我告诉自己再考一次,又再考一次,考到最后快放弃的时候,我终于拿到了大红色的本子。翻开第一页,里面贴着我的照片写着我的名字,像是做梦一样的,我抱着红色的大本本,亲了又亲。回家的路上我紧紧把它抱在怀里,跳跃着过水坑、扭着屁股绕过停在路边的汽车、唱着歌奔跑在阳光照耀的大路上,我终于看到了未来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