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起走在街上,他个子高,走得很快;我努力跟着他走,走出一身汗也总是落后他半步。我打趣道:“我们不像是逛街的,倒像是赶路的。”他才明白自己走得太快了,慢慢的放慢速度和我并肩走在一起。我们就在街上漫无目的的乱走,我问他要买什么他就敷衍着说:“先逛逛。”我们走着走着双手时不时碰到一起,甚至我故意把手伸过去,等着他主动牵我,可他却一直闪躲。天空阴沉沉的像是随时要下雨,我转头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想问他是不是像我喜欢他一样喜欢我?可我问了又有什么用呢?结局早都注定了。想到此处忽的悲从心来,我想做他的女朋友,能有一天、一个星期也好,想着就一狠心抓住他的手,他诧异的转头看向我,却没有挣脱;我紧张的随手一指路边的小店说:“去哪儿看看吧!”他笑笑说好。
那是家卖饰品的小店,我们牵着手走进去,老板热情的拿出耳环给我们看,他伸出修长的食指指着一对素色的银花耳针说:“你带这个肯定好看!”我尴尬的摸摸耳垂:“可是我没有耳洞。”
“没得耳洞嘛穿一个嘛!你买耳针,我免费给你穿怎么样?”老板豪爽的说。他听后问我:“你想不想穿?”
我忐忑着先问了一下价格,毫不犹豫的说:“不想。”
老板明白我不买的原因,转头劝说他“兄弟,女娃儿这么乖嘛,你给她买嘛。”
我急了:“痛的很!我不干。”说着拉着他就走了。走到外面大街上,依然是我拉着他,他反手握住我的手,掌心温暖干燥“你干嘛跑那么快?怕我不给你买?”
我赶紧摇头“不是不是,是太贵了。”
他无奈的笑,伸手摸摸我的头“摇那么快,不晕啊?”那一整天我都祈祷时间不要过得那么快,慢点再慢点……但很快的天还是黑了,我们牵着手一路步行回家,我高兴得藏不住笑容,笑得脸发酸还是忍不住要笑,一路上都蹦蹦跳跳的走路,他送我到早上的那个路口,我们就此分别。我站在路灯下,看着他向相反的方向走去,三步一回头的向我挥手,直到再也看不见。
到家的时候,弟弟回来了。他们正坐在饭桌上吃饭,弟弟放下筷子去给我拿碗盛饭,父亲狠狠瞪我一眼说:“不晓得跑到哪儿去野了,天不黑不晓得归笼!还吃啥子饭,死了算求。”我淡定的走到弟弟旁边坐下,端着碗和弟弟相视一笑,这样的话时常有,我早都习以为常。妈妈做了红烧肘子;那时候像我们这样的家庭,一个月都是吃不了几次肉的,更别提红烧肘子,那是家里来了贵客或者过年才会上的一道菜。我看着盘里里红彤彤的肉直流口水,但我知道我不能去夹,那是弟弟才能吃的菜。弟弟主动往我碗里夹了一块肉,我又给他夹回去说:“太腻了,你吃吧。”直到他狐疑的吞下去,父母看我的眼神才温和了些。席间听父母谈起今年要回家去过年,弟弟明年要高考,带着他回去敬祖宗,我随口问他们什么时候走,父亲的警告张嘴就来:“你管我们什么时候走,关你屁事!老子警告你,你老老实实给老子上班,下班回来把屋守到,要是老子回来看到屋头出了什么事,那你就给老子滚出去!”我不再说话。只是今天的饭挺硬的,噎得我有些难受,随便吃几口就回房间了。
我躺在床上拿被子蒙头,听见他们在外面收拾东西收拾得悉悉索索的,忍不住咧嘴笑了,父母走了,我总算能清净一段时间不是吗?高兴过后又一阵心酸,我想念那个小镇、想念班主任大叔和姐姐,不知道她们过得怎么样?姐姐那时虽然对我凶,但拿钱的时候却是没有过犹豫的,她的恩情我只能在往后的人生里慢慢的报答了。想到这里,我掀起被子就坐起来,来不及穿鞋就出去了,直奔弟弟房间,他正在往包里放衣服和书本,我开门见山的直接问他什么时候走?能不能帮我个忙?征求弟弟同意后我又去找母亲,父亲躺在床上听广播,她正开着柜子在找什么,一见我连忙“碰”的关上柜门,问我做什么。我看了父亲,他正闭着眼睛像是睡着的样子,于是大着胆子对母亲说:“妈,能不能给我点钱?这不才交了工资给你吗?你给我一小部分吧,就这一次。”
母亲一听是要钱,立刻怒了,大声质问:“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没有。”父亲也立刻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直直盯着我。
我腿有些发软,却还是鼓足勇气回答道:“才给你的,怎么就没有?我只要那么一点点,用来给姐姐弟弟买条围巾,又不是乱花,再说你之前不是说了吗?那只是帮我保存的,我要的时候那就给我啊!”
“这个月工资扣了那么多,你还好意思要?再说,谁让你给你姐你弟买东西了?这不是乱花是什么?”母亲强词夺理,这边的动静引得弟弟也出来看是什么情况,见我与母亲争吵连忙拉住我劝道:“算了吧二姐。”
我不服气,凭什么?“那是我的钱,你们凭什么不给我!”
母亲一巴掌扇到我脸上,说着:“凭什么?就凭你是我生的!你一天在家吃喝拉撒不要钱的吗?我们回老家,要用钱的地方多得很,这个时候哪儿有钱给你?”弟弟一面拉着我的手臂,一面帮着我说话:“你们就拿点儿又怎么了?本来就是二姐自己挣的钱。”弟弟不开口还好,他一开口父亲也怒了,两步走到我面前问我:“老子警告过你的什么?”我知道要不到钱了,再和他们理论下去,说不定又会像上次一样闹一场,我实在不愿意牵连弟弟,只能作罢,拉着弟弟走了。
我冲进厕所,把弟弟关在外面,这个时候我只想好好哭一场,顾不得地上是湿的还是干的,一屁股坐在角落里紧紧抱着双膝,闭上眼睛埋头,却哭不出来。以前不论她们怎么打我骂我,我都是没有恨过她们的,而如今我却对她们有了恨意,为什么?为什么非要逼着我恨你们呢?
弟弟在外面敲门说:“二姐,我这里还有点钱,要不你先拿着吧。”我站起来打开门,弟弟递上捏在手里的一点零钱,我笑着摇摇头“不用了,你自己留着吧。姐姐还有私房钱呢,只是今年不能给你买围巾了。”话刚说完,父亲拉开房门一声大吼:“在嘀嘀咕咕些啥子?还不快点滚回去睡觉,非要我打一顿才晓得好歹是不是?”我和弟弟对视一眼,各自回房间了。
第二天一早,我拆掉枕头,拿出里面的钱,绕路到街上去买围巾,选出一条红色的,又选出一条灰色的,与老板软磨硬泡的讲了半天价买下来,买完又急匆匆的往家里赶去,希望能在她们走前把围巾给弟弟。我跑出一身汗,在楼下碰到背着包的弟弟,他说他在等父母下楼。我把手里两个包递给他,快速嘱咐着:“红色的带给姐姐,灰色的带到我曾经的中学找到袁老师然后给他,说是我给的;不要告诉他我在做什么,就说我学业忙,没时间回去看他,希望他保重。”
我隐约听见母亲说话的声音,匆匆说完后着急的转身就走。走出几步又想到应该补充些,回头又对提着包尚在愣神的弟弟说:“她们两个都是对我有恩的人,而我的钱只够买两条围巾……”
话未说完,弟弟打断我:“我知道,你快走吧!一会儿爸看到了又要骂你。”
我转身又继续走,还是不太放心,回头又嘱咐道:“你别让爸妈知道!”弟弟正往包里塞围巾,抬头直向我挥手道:“知道啦,你快走。”
我一路奔向店里,已经迟到了。经理正在开例会,我心虚的偷偷从门缝里溜进去,悄悄站到最后一排,我刚站定,同事们就交头接耳的叽叽咕咕一边说一边看向我:“看!她来了。”我莫名其妙,心里有不好的预感,轻轻扯一下旁边那个人的衣角小声问:“怎么了?我犯什么错了?”
旁边站的是一个一脸青春痘的男生,坏笑着说道:“恭喜你抱得美男归哦!”
我心虚得脸一下涨的滚烫,装傻充愣的问“什么美男?”
经理说完了话,大家一起鼓掌,他一边鼓掌一边凑过来悄悄说:“还不承认?昨天有人在街上看到你们牵手逛街了。”
我无话可说,只好沉默着一起鼓掌,经理大声说一句:“散会!”大家三三两两的一哄而散,一边走一边嘀咕着对我指指点点,静姐穿着高跟鞋,转来转去的四处看,最后目光锁定到我身上,踩着高跟鞋滴滴多多向我走过来;我正打算迎上去,经理一下挡在我面前“你跟我来办公室一下。”说完直往前走。我转头向静姐挥挥手又指指经理的背影,连忙跟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