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突然过来了,还是你一个人,多危险啊。”
惟定忍不住后怕,见米秦小脸冻得通红,猜到是哭过之后被风吹的,便用温水烫了一条手帕给她擦脸。
不一会儿功夫,惟定就煮好了姜糖水:
“知道你不喜欢姜,特意多多放了红糖,等一会儿不这么烫了,捂着鼻子喝下去,不然感冒了可难受。”
米秦乖乖点头,跟惟定说了来这里的缘由,惟定劝米秦在这里住几天,考虑清楚再做打算。
只是米秦念着明年惟定就要高考,她在这里有诸多不便,坚持要去米行规那里。
惟定叹了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无能为力,也只能给米行规打电话,告诉他来接米秦。
与米秦这边的沉重气氛不同,接到电话的米行规喜出望外,他已经将近一年没有见米秦了,接到电话之后,嘱咐何芸将房间再仔细收拾一便,便立即出门来惟定家接米秦。
家里一直有为米秦准备的房间,只是从前米秦不愿过来,便一直空着。
米行规接走米秦后,惟定又打电话跟秦如意说了一下,那边秦如意已经急得像热锅里的蚂蚁。
她原以为米秦像上次一样想开了就会回去,没想到米秦竟然随身带着钱,真的去了江平,但是事已至此,也只好这样了。
大概这个小年米秦会在江平过了,秦如意心里已然不是滋味,却又无计可施。
这边米行规带米秦来了新家,是座气派的两层小楼,屋前有个院子,面积不大,但是却处处透露着精致。
进屋之后暖意扑面而来,何芸抱着孩子亲亲热热地迎了出来。
不管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事先米行规已经告诉过她,如果她敢给米秦受委屈,这个年便不必过了,她只能摆出一副笑模样。
拖鞋已经放在外面,米秦换上后,发现小了许多。
“哎呀,才不到一年,楚楚不仅个子长高了,鞋码也变了,瞧我这粗心大意的。”米行规有些懊恼,随即又高兴地说,“没关系,楚楚先进屋放下东西,等吃了饭,咱们一起去再买些吃的穿的,快过年了,也该买新衣服了。”
打从米秦进门就没搭理过何芸,祖父母被她气倒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她连看都不想看何芸一眼。
米行规不知是不计较还是不在意,也没让米秦叫人,只随手指了一下儿子,介绍道:“这是米惟乐,叫他乐乐。”
惟乐好奇地盯着米秦,眉眼间与她有些相似。
米秦朝他点了点头,似是打招呼,似是回应米行规的话。
刚刚在惟定那里又喝了一肚子红糖姜汤,米秦着实没有什么胃口,随口吃了几筷子菜就不吃了。
何芸以为她在给自己脸色看,就解释说:“你这来得突然,行规刚刚急急忙忙就去接你了,也没说做什么饭,我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等回头你告诉我,我再给你做啊。”
米秦被她这么低三下四的态度说得有些不舒服,便解释道:“不用,饭挺好吃的,只是我刚刚在哥哥家吃过,不饿。”
“哦哦这样啊”何芸看似松了一口气。
饭后米行规带着米秦去了商场,再回家的时候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何芸一眼看去,全是给米秦买的,自己儿子什么都没有,脸色有点难看。
他们何家不缺钱,但是她计较米行规的钱花在了哪里,在她眼里,米行规的钱花在惟乐身上,就代表他在乎自己,花在米秦身上,就代表他还没忘记那个前妻。
离婚的时候他把大部分东西都给了那母女俩,已经成了她心里的坎,这次他又大手笔给米秦买东西,平时也没见他对惟乐这么上心。
何芸这时候也不想,惟乐的东西有她、有她父亲、有她姐姐何芬买,从来都用不完,根本没有必要米行规再买,只计较米行规在米秦身上用心更多。
只不过男人是自己看中的,也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咽,忍了。
第 17 章
小年这天,到处张灯结彩。
米秦发现,父亲对何芸并不上心,两人在一起生活,倒像是何芸赶鸭子上架一般,往往何芸说了一堆,米行规才回一句话了事。
小年原本是个喜庆的日子,只不过和何芸风风火火做着准备相比,米行规的反应略显平淡了些。
米秦猜,大概他在心里也很难原谅何芸将祖父母气倒的事情,但是为了惟乐,只得和何芸在一起。
两人之间的交流大部分是围绕惟乐,别的事情,就算米行规说了,大概何芸也不懂。
只不过何芸从不会像秦如意一般对米行规指指点点,她若是不想做,直接从何家叫保姆过来便是,米行规对她挑不出错来,他也能安心写作或是外出。
米秦想想,觉得挺讽刺的。
母亲原本文采斐然,和父亲有着说不完的话题,甚至可以说互为知音,结果却被生活改变了模样,一个喋喋不休抱怨,一个外出躲清闲,却不知怎么回事搞出了私生子;
而何芸市侩自私,为了一己之私插足别人婚姻,本就是俗人一个,与米行规甚至很少沟通,却生活到了一起,甚至在一个安静一个聒噪的相处中,米秦竟然看到了一丝诡异的和谐。
她真的有些好奇米行规是怎么想的,但是知道若是问出口,势必会伤及他作为父亲的体面,她虽然对他失望至极,内心深处却依然不想让他难过。
同时,她也记挂着秦如意一个人在江源。
虽然舅舅肯定会劝她去家里一起过小年,但是米秦清楚,这种日子里她是不会去别人家。
看着别人阖家团圆,自己作为一个局外人只会更触景生情,正如现在的自己。
是的,米秦觉得自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局外人。
即使米行规对她的关怀远远多于对何芸的回应,但是这种热切中带着愧疚、讨好与生疏,而他对何芸虽然冷淡,却也流露着长时间生活在一起的随意与舒适。
更何况还有一个米惟乐,他们三人在一起的时候,才像一家人。
米秦原本以为自己是个知足常乐的人,上次被宗平劝后,心里已经好过不少,但是最近越来越发现自己难以接受现实。
用秦如意的话来说,比起从小就失去父母的人,她应该觉得庆幸,虽然父母分开了,但是却都活在世上,她想见便能见,应该知足。
她是告诉自己要知足,可是因为房瑜洲,米秦觉得自己卑微到尘埃里,她越发羡慕安屏,羡慕惟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总是有一种无家可归的感觉,惶惶如丧家之犬,恓恓如漂泊之萍。
尤其是日薄西山的时候,她会觉得心里很冷、很想回家,但是想想从前一家三口住的地方,一家人吵吵闹闹的日子,都已经一去不复返,她知道自己回不去了。
此时,在温馨的小年夜里,她越发感觉到自己与这一家人之间的距离,就算米行规努力弥补,她也难以融入这个从来就没有她的位置的一家人中。
她也或多或少感觉到何芸暗中对她的排挤,但她不打算去找父亲告状。
当初何芸的介入打碎了她的生活,现在何芸因为她觉得不安,觉得嫉妒,都是报应。
只是不管何芸的心情有多煎熬,米秦感觉不到一丝高兴,更没有报复的快感。
她只觉得坐如针毡,像一个闯入者,不管是在米行规为她准备的房间,还是在这栋房子里的任何地方,她找不到归属感。
小年过后,因为米秦在这里的缘故,何芸的姐姐何芬,米秦的那位三婶一直没有过来,何芸忍不住想回趟娘家,让米行规送自己,米秦才得以卸下面具喘息。
她不讨厌惟乐,但是也很难喜欢,在米行规的期盼下,她装出一副姐弟和睦的场景,现在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冷静下来后,她越发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这里也并不需要她,相比起来,江源才是自己应该呆的地方。
米行规很快就回来了,边进门换鞋,边向米秦问道:
“今天就我们爷俩,想吃什么?咱们出去吃。”
“爸,我想回江源了。”
米行规顿了顿,缓步走进来,坐在米秦身边:
“楚楚,我知道你迟早是要回去的,只是心里舍不得你。”米行规叹了口气。
米秦心想,怪谁呢?默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