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似能看穿一切的清冷双眸,也正近距离的盯着她。
有那么瞬间,那个对小叶来说本来还有些抗拒而陌生的称呼,就在唇边上呼之欲出似的。
但许谨的声音适时地在背后响起:“参见庆王殿下。”
沉沉的声音让小叶反应过来,她忙推开庆王,手忙脚乱地退后。
这时侯阿南松开小吉安,两个人也走了过来。
小吉安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但是看庆王头上脸上还有水渍,而且那原本毫无褶皱纤尘不染的蟒袍非但给揉皱了,且沾了些泥水——那是小叶捞那只黑花时候擦在身上的泥水,另外是阿黄在她身上一扑爪子留下的杰作,刚才那紧紧地一抱,从她的身上沾到了庆王身上。
小吉安离开忘了别的:“王爷……”他赶紧上前试图给庆王擦拭脸上的水渍,以及身上的泥水,却给庆王一抬手制止了。
“许掌案,你从哪里来。”庆王看着许谨道。
“回殿下,先前皇后娘娘召见。”许谨道。
“必是为了咸福宫的那件事。”庆王淡淡道。
许谨道:“王爷明见万里。”
庆王微笑道:“许掌案是聪明人,想必皇后娘娘也对你大加赞赏吧。”
别人看见许谨给带到凤仪宫,都以为皇后娘娘要问罪了,庆王却如此不同。
许谨眉间微蹙,深深看了庆王一眼才道:“王爷谬赞,只是娘娘圣明大度而已。”
庆王点头:“母后自然大度,若六宫皆以母后为表率,后宫也自安泰。”
许谨有些疑惑庆王话中有话,倒像是在借这一句吐槽他的母妃对小叶跟自己所为之事。
但许谨也拿不准他是否真的是这个意思,毕竟皇后不是真正“大度”,只是比较好设计诓骗一点儿。
庆王也没想就这个深聊:“许掌案来珍禽园可是有事?”
许谨看看小叶,见她神色恍惚的,便垂眸道:“是,有些许私事寻叶掌案。”
庆王笑了笑:“巧了,本王也有些私事找她。”
若是放在平常,许谨这会儿就该理所当然的退让了。但这次他没有接茬,反而问:“哦,王爷有什么事寻她?”
庆王的回答很简单,只有两个字:“旧事。”
许谨不再搭腔,他微微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庆王。
两个人对话的时候,小吉安在旁边几次要忍不住了,总觉着这许掌案态度隐隐地透着傲慢,让他很想插嘴训斥,给阿南拽了几次才没出声。
庆王跟许谨目光相对:“怎么,许掌案像有话说?”
许谨似笑非笑,短促地哼了声:“当奴婢的,王爷跟前儿有什么可说的,只不过我有一句要问叶掌案。”
不等庆王开口,许谨看向小叶,淡淡地问:“蝉儿,你告诉干爹,你跟庆王殿下,有什么旧事?”
这下换成庆王蹙眉了。
从许谨现身的那一刻,小叶就越发惘然了,两人说话的时候她低着头,虽然听见他们的对话,字字清晰,可偏偏心里乱糟糟的,竟是字字过耳如风,一句不懂。
直到许谨问自己的时候,小叶才呆问:“什么?”迎着许谨沉沉的目光,小叶还没反应过来,本能地顺着问:“旧、旧什么事?什么旧事?”
她这一句话,让庆王不高兴的非常明显,唇甚至都冷薄了几分。
旁边的阿黄即刻叫道:“小叶子不要瞎说,王爷生气了!”
小叶一愣,忽然又有个声音道:“以前还骂我不知安慰人,现在看来谁才是笨蛋?惹王爷不高兴了,看你怎么收场嘿嘿嘿……”
小叶伸长脖子看去,不由气怔,说话的正是那只先前那只黑花兔子,它不知什么时候竟摸到了七八步开外的紫薇花树下,大概偷看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阿黄冲着那黑花叫道:“你说什么!信不信我咬你?”
黑花还没搭腔,就见紫薇花丛后面一阵抖动,竟是几只绿头鸭探出头来,嘎嘎数声,其中一只道:“别出声,好好的看戏不行吗?”
另一只伸长脖子去啄黑花:“就你多嘴!坏兔子!”
黑花往旁边蹦开几步,又一只绿头鸭对小叶道:“小叶子,不用理它,快说几句好听的哄哄王爷!”
“对对,说几句好听的,雄性都喜欢听甜言蜜语,男人也不例外。”
“王爷真好看,生气的样子也好看……”
这显然是只雌鸭,而且跟吉吉和泰泰应该很有共同语言,毕竟都是被庆王美貌倾倒的众生。
小叶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一批好奇心如此旺盛且八卦的观众,忍不住斥道:“去去!快走开!”
偏偏在她开口的时候,许谨因等的不耐烦,正道:“叶掌案……”
话未说完就给小叶“面斥不雅”,刹那间许谨的脸色,几乎要跟那绿头鸭头颈上的毛儿一个颜色了。
倒是庆王顺着小叶示意方向看去,见那几只野鸭子兴高采烈嘎嘎有声,庆王眼中浮现浅浅笑意,唇角也有很微妙的轻扬。
作者有话要说:翅膀:斥得好斥的妙~
许谨:吾儿叛逆!
小叶子:干爹(跪)不是说你!
第86章
此刻天色逐渐放出几分晴来,虽然已近黄昏,院中景致却更显柔美恬静。
又因雨后,地上树上皆是潮润润的,花色叶色交相映,明翠清丽。
那几只绿头鸭也是院子里散养的,多数都在前门莲花池那里嬉水,不知什么时候它们竟齐刷刷跑到这里来,还悄悄地躲起来看了场热闹。
如今仗着别人不会懂它们的言语,便肆无忌惮地你一言我一语,伸头探脑,议论的非常热烈。
小叶也没想到许谨正赶在这时侯出声,她那一句斥责竟像是针对许谨。
许谨因为庆王,心里本就有些别扭着,猛然听了这句,脸绿如鸭。
“你……”他瞪向小叶,不知要不要怒斥这混账叛逆。
小叶因为这一句总算猛醒,当下忙跪地请罪道:“干爹,我不是说你的!”
许谨深深呼吸才把那怒气稍微按捺下去:“你若不是说我,又是说谁?”
无可奈何,小叶只能指了指那些绿头鸭:“我、我因见它们在那里聒噪,所以想赶走它们。”
绿头鸭们却大笑起来:“哈哈哈,许掌案才不会相信呢,他以为你是当着王爷的面嘲弄他。”
“是啊是啊,现在该对许掌案说些甜言蜜语了。”
“说来许掌案长的也不赖呀,虽然年纪稍微大了点,但是更有味道了……”这又是那只花痴的雌鸭。
小叶听它们议论庆王不够,又转到议论许谨,实在忍不了,又看它们有恃无恐地并没打算离开的意思,显然还想继续看下去,小叶便低低地指使阿黄:“去,去赶走它们!”
阿黄早就有些按捺不住了,听了小叶一声指令,便吼了声,箭一般窜了出去!
此刻兔子黑花早就跑远了,那些绿头鸭虽知道阿黄未必敢咬它们,但毕竟是只狗子,粗粗莽莽的,弄坏了它们漂亮的羽毛也是不好的,于是才大叫着飞奔逃走了。
“活该,再不走就真咬了,”小叶见状才多了几分得意,不料一转头对上许谨的目光,忙又陪笑说道:“干爹你看,就是它们!多亏阿黄把它们赶走了。”
许谨虽觉着她指责鸭子略显古怪,但当然也不至于认为小叶那句是针对他的。
唯一可恨的是庆王在旁边,他也早留意到庆王脸上那似有若无的笑,所以更咽不下这口气,才故意喝问。
如今见小叶跪在地上,这地上还都是雨水,许谨早心软了,面上却仍淡淡的:“你越来越没有规矩了,王爷在跟前,你却敢肆意出言喝骂,上回是对着祥公公,这次又是我,你是故意在显威风吗?”
小叶道:“真、真的不是,干爹……”
许谨这才道:“行了,并不是怪罪你,以后切记不要再犯就行了,还不起来?”
上回在翠茵庭,是因为吉吉跟泰泰对庆王评头论足,小叶呵斥了那句,正好祥公公才说了句话,场面一度尴尬。
许谨是故意提起此事,作为对于方才小叶那一句的解释,也让庆王别那么得意。
小叶听了这声道谢站了起来,袍子上早沾了湿泥,急忙用手掸一掸,又甩手上的泥,看的小吉安呲牙咧嘴。
庆王也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忽然道:“刚才这些绿头鸭倒像是在说话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