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蜜桃(81)

前几日说到这个时,萧明彻是认同的,两人痛快地达成了共识。

可今日事到临头,他就一点都不痛快。

李凤鸣瞪大惺忪睡眼,忿忿睨着又折返回来站在床前的人。

“上一趟是忘了拿走佩玉,上上一趟是忘了将金印交给我,这回又是忘了怎么?”

萧明彻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俯瞰她:“有件很重要的行李忘了带。”

“你的行李是姜叔亲自打点的,这会儿肯定全在马车上了,”李凤鸣蹙眉,“再说了,就算你忘了什么行李,那也该在北院。你往我这里跑什么?”

“我最重要的行李又不在北院。”

萧明彻说着,忽地弯下腰,扯了被子将她裹住,背了就走。

突然天旋地转的李凤鸣忙不迭环住他的脖子:“发什么疯?”

“我想过了,还是将你带在身边才妥当。”萧明彻止步,理直气壮地偏头睨她。

她的侧头嗔瞪他:“妥当个鬼。你家南境随时都可能打起来,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懂不懂?我金贵着呢。”

道理萧明彻都明白,只是舍不得分别罢了。

见他还僵着不动,李凤鸣攀住他的双肩,伸直腰背支过去,在他唇畔落下一个轻吻。“把我放回去,然后赶紧启程。”

她相信萧明彻此刻的不舍是发自肺腑。

这人从小到大拥有过的东西不多。这半年来,两人或多或少有点相依为命的意思,所以他舍不得。

但他将来会拥有很多如今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会遇到很多人,得到更多的好。

他很快就能习惯身边没有李凤鸣这个人。

就像最近这一个多月,他俩同在府中,但其实各忙各,单独相处的时候屈指可数。

他照样活得很好,并没有太大影响。不是吗?

萧明彻背着她,缓慢踱回床前,重新将她放回床榻。

他板着不豫的冷脸,动作却很温柔,像是捧了尊瓷娃娃,轻拿轻放。

李凤鸣跪坐在床上,仰头笑望他,嗓音温柔:“去吧。该做什么做什么,照着你心中所想好好走下去。等到冬天再回来,你就彻底不同了。”

若诸事顺利,那时的淮王萧明彻会是齐国朝堂最受瞩目的新兴势力;还会是全雍京城,甚至整个齐国姑娘们心中的英雄。

萧明彻俯身趋近她,鼻尖轻轻与她相抵:“那时,你会不会在城门外接我?”

李凤鸣闭目轻笑:“放心。到时候一定会有很多人去接你。”

她不确定那时自己还在不在雍京。

但她确定,等到萧明彻回来的那天,城门外会有十里繁花相迎,哪怕漫天风雪也挡不住无数张为他盛放的如花笑脸。

“我不管别人,就要你来接我。”他的声音里藏着几许执拗,好像非要她一个承诺。

李凤鸣无奈地睁开一只笑眼,促狭道:“若我没去接你,你还能不进城了?”

“对,”他低头,轻轻咬住她的唇,沉嗓微微发颤,“要看到你,我才找得到回家的路。”

李凤鸣承住他这纠纠缠缠的深吻,却没有应他半个字。

她听见了,可她不信啊。

第50章

在萧明彻离京的第七天, 齐国鸿胪寺得到探子从魏国洛都传来的一个消息:魏国已新立储君。

这消息对齐国朝局无关痛痒,所以在雍京城内没有引起丝毫涟漪。

但外间没人会知道,在淮王府的王妃小院书房内, 这消息却搅起了惊涛骇浪。

“你再说一遍, 继任储君是谁?!”李凤鸣握紧了茶杯,面上笑意全无。

战开阳心中大惊, 深深吐纳几口浊气, 重复一遍:“魏国继任储君为陶阳公主,李遥殿下。”

“好,我知道了。多谢, ”李凤鸣垂下眼帘,遮去眼底汹涌的情绪, “你忙你的去吧。”

对于李凤鸣这般反应, 战开阳十分费解。

天下皆知, 当今魏后总共诞育过两个孩子。

一个是已故前储君李迎, 另一个就是在魏国皇嗣中排行第九的陶阳公主李遥。

若萧明彻早前对李凤鸣的身份推测无误,那李遥就该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战开阳原以为,李凤鸣在得知“陶阳公主李遥被立为新任储君”的消息后, 就算不至于喜上眉梢, 至少也能舒心释然。

魏国继任储君不是皇贵妃所出的二皇子李运, 对李凤鸣来说应该不是坏事吧?

可她不但没有半点喜色, 反而隐隐有怒。或许还有别的什么情绪。

战开阳看不透, 只能惴惴觑向一旁的淳于黛。

淳于黛做出“请”的手势,领他退出了书房。

*****

书房内只剩辛茴和李凤鸣了。

辛茴观她神色不对, 忙不迭趋步近前:“殿下……”

李凤鸣咬牙,紧紧攥住她的手,像溺水之人攀住浮木。“辛茴, 这一局,是皇后陛下输了。”

辛茴不是淳于黛,在这种事上她是不敢乱接话的。

尤其此时李凤鸣心气浮动得厉害,若她那句话不对,只怕要惹出更大火来。

于是她大气也不敢喘,密切注视着李凤鸣的一举一动。

李凤鸣缓缓松开她,单手扶额,闭目做忍气沉思状。

在令人窒息的长久沉默后,她忽然抓起桌上杯盏,猛地往地上重重一掷。

杯盏应声粉碎。四分五裂的瓷片与茶水、茶叶溅得到处都是。

李凤鸣很少失控至此,辛茴手足无措。

恰在此时,送走战开阳的淳于黛推门而入,绕过多宝架见这满地狼藉。

李凤鸣看向淳于黛,眸中已隐隐泛红:“阿宁才十五!父……他这是故意将阿宁推出来做靶子!”

今时不同往日。

在前储君李迎“薨逝”那会儿,帝后两党就已算是公开撕破脸。

所以现下的魏国储君之位,那就是个烧红的铁板凳。

如今既是李遥被立储,那她不但要站在帝党与后党之间极力做缓冲,还得绞尽脑汁去收服、接管、整合前储君李迎留下的明里暗里那些零散势力。

更得面对来自二皇子李运的强势攻击。

陶阳公主李遥的情况,与当初的李迎很不相同。

她在魏皇嗣中排行第九,生来就有父皇母后及长姐在头上撑着,就是个无忧无虑长大的小公主。

从前无人寄望她担当重任,也就没人舍得让她经受磨砺或挫折。

眼下尚未成年,长姐“薨逝”,母后势力衰弱,突然被父皇推上风口浪尖,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她很难在几方势力之间游刃有余。

“如今的魏国储位,远比我那时更难坐。将阿宁推上去,根本就是让小儿怀抱千金过闹市。‘他’真就不顾忌阿宁的死活?”

“皇帝陛下既做此决定,想来就是要用凤宁殿下去消耗、钳制各方。”淳于黛的冷静中也藏着火。

眼下最棘手的是,在李遥被齐帝当做傀儡储君去牵制、消耗各方时,二皇子李运便躲在了风暴之外。

这样,他就完全有余力同时对李遥、对皇后甚至对远在齐国的李凤鸣做任何事。

李凤鸣一口贝齿险些磨成粉:“皇帝陛下也不想想,哪怕最后扫清所有障碍,凭李运那平庸的资质,真就担得稳国祚吗?!”

“或许也并非全然是为二殿下,”淳于黛道,“方才战开阳说,如贵妃与慧贵妃在上半年相继有了身孕,皇帝陛下为替她们肚里的皇嗣积福,还大赦了一次。”

“难怪突然剑走偏锋。原来是撞了大运,子嗣要兴旺了。”

李凤鸣急火攻心,气得眼前白光与金花齐齐乱窜,接着便剧烈咳嗽起来。

“母后……皇后陛下为保阿宁周全,定会做拼死一搏。”

若换了别人,未必能懂李凤鸣此刻有多无助。但淳于黛和辛茴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辛茴握紧了拳,淳于黛更是心疼地看着李凤鸣,眼中浮起泪光。

之前李凤鸣能在雍京过上这段风平浪静的婚后生活,很大原因是魏后还在尽量博弈,使洛都那头想彻底除掉李凤鸣的人抽不开身。

这几年魏国后党本就处于下风,能将李凤鸣护到如今,皇后已是仁至义尽。

“如今她必须保阿宁,再无余力护我分毫了。”

李凤鸣不怪谁,这样的局面,若她站在魏后的位置,也会选择孤注一掷、死保李遥。

道理都明白,她只是很难过——

自己又一次成了必须被舍弃的那个。

许乘月小说推荐:

耽美作者主页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