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前天主要消息是:两名吏部官员升迁调动;西境邻国疑似有大军集结迹象;户部拟于今年八月开始核查各地人口增减。
而昨天的主要消息是:京兆尹府重处上月在雍京城南当街斗殴、以武犯禁的五名游侠;鸿胪典客上奏称,有向齐国称臣多年的某游牧部族三年没来雍京纳贡……
“你这么呈给他,他逐张看下来,就觉这些事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不烦躁才怪。你也别委屈,”李凤鸣以下巴指了指淳于黛,“不信你问她,若她呈这样一堆消息给我,会是个什么后果。”
战开阳惊讶又好奇地看向淳于黛:“会是什么后果?”
淳于黛:“若我呈了这么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给我家殿下,不必殿下给什么后果,我自己先羞耻到悬梁自尽。”
战开阳重点跑偏,心中惊讶感慨:魏国女子果然不同凡响。王妃出嫁前只是个王女,竟也关注朝务时政,且贴身协助她的侍女似乎也非池中之物。
但他又觉得奇怪。
按理说,王妃从前既有习惯关注朝务时政,就算不是家族重点扶持栽培的对象,也绝不会可有可无。
怎么就沦落到和亲异国了呢?
*****
萧明彻昨夜没睡好,早起时格外烦躁。
于是去演武场找整队护卫挨个单挑,全打到嗷嗷叫。
却还是烦躁。
回到北院,姜叔又告诉他,李凤鸣找了姜婶作陪,已经带着辛茴出门去了,不在府中用早膳。
于是他孤零零吃完没滋没味的早饭,进了书房。
随手翻了翻战开阳重新整理排序的那摞抄纸,感觉似有不同,他的心情总算稍有好转。
“做得不错,”他面无表情地给予肯定,“虽不知哪里不同,但看起来顺眼许多。”
被夸奖的战开阳喜上眉梢:“这得多谢王妃,是她让淳于黛教我的。可惜我还没完全吃透分类的规律。王妃说了,今后只要她们在府中,我每日可去向淳于学半个时辰……”
“王妃为什么帮你?”萧明彻打断他。
“早上来时,刚好在前头院门口遇见……我也不知她为什么愿意帮我。”
战开阳忐忑思索了片刻:“大概是心疼您吧?她提过一句,说我差事做得不精细,要给您添累的。”
萧明彻:“哦。”
他开始专注翻阅那堆被整理过的抄纸,表面平静,心音却突然急促。
他想,心跳突然加快,大概是昨日在马车上那出尴尬的后劲又上来了。
不然呢?总不可能是因为听到李凤鸣“或许心疼他”这句话吧?
李凤鸣和他只是“利益联姻下,双方协定互利共生”的关系而已,哪有心疼不心疼说法。
翻着抄纸看了一会儿,萧明彻又开始烦躁了。
总觉得书房里到处充斥着一种香味,就是李凤鸣昨日用的那种。
怎么又沾上这香味了?这很打扰他。
之前在行宫时,他身上也曾沾过这种香,可那是因为两人同在帐子里躺了一夜。
他昨日并没有和李凤鸣……哦,马车。
想到马车,便顺理成章又想到那尴尬的一幕。
萧明彻盯着自己右手的掌纹,目光缓缓移到指腹,却又倏地握拳藏到身后。
可惜,这动作不过掩耳盗铃,根本无法缓解心浮气躁、坐立不安、脑中混乱驳杂、浮想联翩的状态。
良久后,他忍无可忍,命人将正在修订庆功宴宾客名单的战开阳叫来。
“你去隔壁问问淳于黛,王妃预计几时回府?”
战开阳惊疑不定:“殿下,您这是……”
“她昨日用了沾衣不散的香,我得问她要个立时去除的法子。”
萧明彻佯装平静地翻动一页抄纸,就当并没察觉自己突然从耳朵尖烫到脖子根。
“我怀疑,她这香有毒。”
扰得他脑中一直闪现奇奇怪怪的画面,根本停不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6-20 03:12:28~2020-06-21 02:12: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棠弥、居一橙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罐装快乐加冰 2个;想做只废猫、澄风、头头家的阿纹鸭、木昜、不完美小孩、婉婉、子夜望星、我的宝贝、凌衍、小院子、梓非渝、33029lxt、小阿紫、吱吱唧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裂锦 20瓶;赵小八 18瓶;摇摇摇瑶、从此往南往北、紫☆妍 10瓶;Mima_喵、昭、头头家的阿纹鸭、雪绒芝士 5瓶;木子 2瓶;咕噜咕噜噗噜、自来卷就是天生的、郭郭、晴空万里、子夜望星、落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因为萧明彻不愿帮忙, 李凤鸣购置东市那座小楼的事暂时搁浅。
其实她大可与那夏国屋主软磨硬泡,尝试谈谈别的条件。
但夏国屋主和她毕竟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不像萧明彻与她有相对密切的利益关联。
她怕言多必失, 更不愿节外生枝, 只能先另想法子。
于是请姜婶作陪,前往雍京南坊再看别家。
近申时, 出外大半日的李凤鸣悻悻而归。
阳光正好, 午后微风和煦,她便让人取来些茶果,叫了辛茴和淳于黛一同在花墙前的小石桌坐下。
“南坊没有合殿下心意的铺子?”淳于黛早上奉命留下帮战开阳整理抄纸, 并未随行外出。
但她看着李凤鸣无精打采的模样,就大概猜到结果了。
李凤鸣右手托腮, 左手端茶, 颓到暂时不想说话。
辛茴便对淳于黛解释:“倒是有两处合适的, 可人家生意做得红红火火, 没有要卖铺子的意思。”
“这么说来,还得是东市那间小楼?”
淳于黛稍作沉吟后,谨慎建议:“殿下, 早上淮王让人来问过您几时回, 像有事要谈。或许, 您可以再趁机和他协商一次?”
辛茴小声反对:“若淮王又拒绝, 那殿下的面子往哪儿搁?依我看, 不如暂缓缓。大不了等个半年一年的,怎么都会有合适的铺子要卖出来吧?”
齐国商事繁荣, 除本国商人外,雍京城内来来往往的各国客商多如过江之鲫。
在辛茴看来,只要有耐心, 肯多费些时日等待,总能买到各方面都合心意的铺子。
可惜辛茴一直没太明白,李凤鸣是等不起的。
她盯着花墙,慵懒苦笑:“辛茴,你猜我为何要急着开源攒钱?”
“您不是说攒钱去‘巡幸’天下美男么?唬我的啊?”某方面来说,辛茴是个老实人。
不必李凤鸣说什么,淳于黛先无奈睨她了。
“傻子。殿下纵有三分玩心,也不至于真就只为这点事瞎折腾。”
既都走到要和亲保命的地步,李凤鸣又怎么会不愿过安生日子?
可她不能只看眼前的平静安逸。天知道如今这样的日子还能过多久。
倘若魏国朝局生变,而她还没做好跑路准备,可别指望齐国会倾尽全力保一个异国来和亲的王妃。
李凤鸣垂睫掩去眸底的思绪,将杯中热茶一饮而尽。
“我再去求萧明彻。若他今天还是不同意帮忙,那我明天换个法子又求。”
世间除死无大事。在面子和小命之间,她选后者。
*****
来齐之前,曾有教引嬷嬷向李凤鸣“面授机宜”,且她自己也看过几本与《英华宝鉴》类似的书。
所以她对男女间那点“嘤嘤嗯嗯”之事,并非全然不知。
昨日在马车上的意外虽让她尴尬、羞恼、窘迫、无措,甚至都没好意思对淳于黛和辛茴讲。
但眼下过一夜又加大半个白天,她已能硬着头皮强行压制心中那份别扭。
倒不是她多大大咧咧,只因碰到她的人是萧明彻,接受起来就容易些。
毕竟,当初选择和亲,她可是抱了“捐躯自救”的悲壮心情来的。
要不是萧明彻恰巧不愿与她行夫妻之实,那该发生的早就发生了。
萧明彻本性并非登徒浪子,对她这种类型的长相又有阴影,昨日应当只是无意间失手碰到而已。
李凤鸣边走边在心中说服自己。
小事,问题不大。他对我这种长相是忌惮的,不小心碰到我,算来还是他吃亏。
唔,我对他那种长相倒挺满意,大不了,待会儿我也碰他一下?
虽知萧明彻绝不可能让她碰,但想象着自己在他胸前“动手动脚”,而他当场惊恐炸毛的场景,李凤鸣突然不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