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姑娘这些日子正在请白太医治眼睛。我想她大度善良,应该不介意让白太医往府上给姑娘瞧上一瞧,”秦文昭继续说道,“汴梁城勋贵人家那么多, 回头冲撞了可不好了。毕竟秦家叶家小门小户的,不敢招惹。但是其他人家,可就不好说了。”
范悠最喜拿范家压人,秦文昭便拿她的话来堵她。范悠一时发急,眼泪都快出来了。
“你们,你们欺负人!”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好不可怜。
“范姑娘说错了吧,”叶良玉在一边说道,“我与,我与我未婚夫好好在茶楼聊天,你冲过来说我跟别的男人私会,这到底是谁欺负谁啊?”
“是啊,”秦文昭在一边搭腔,“范姑娘不问青红皂白地就来这么一嗓子,传出去叶姑娘跟我还要不要做人了。”
范悠就是再会说话,一个人也敌不过两张嘴。她跺了一下脚,转身就往外走去。
“若是有人问起来,还请范姑娘实话实说。”秦文昭在后面找补道。
两个人倒是默契得很,谁都没有说让范悠道歉。毕竟两个人偷偷摸摸确实像做贼,任谁见了都会怀疑一下。
范悠走了之后,屋里的气氛瞬间尴尬起来。叶良玉忽然想念起范悠,心道真应该拉着她再说几句。现在,她走了,自己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
屋里的火盆烧得旺,叶良玉觉得后背没一会儿就出了一层汗,她坐在那里用手扣着桌布,脚趾一直在扣着鞋底。她应该怎么开这个口呢?
叶良玉低着头愣了半晌,觉得脖子实在酸得很。她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正好看见秦文昭正瞧着她。因为刚才他替自己说话,叶良玉也不好瞪他。叹了口气,朝他扯了扯嘴角。这一笑,比哭还难看。
秦文昭见叶良玉这幅表情,忽然有些想笑。之前叶窈虽然完美,温柔似解语花,他也喜欢得紧,却总让他觉得少了些什么。现在看着眉眼鲜活的叶良玉,他终于明白了。
叶良玉扮做叶窈的时候,处处照着他喜欢的样子来,仿佛一个没有脾气的面人儿,而叶良玉,活泼可爱,就是发脾气,也透着股鲜活劲儿。
他忽然想起来小时候偷听爹娘吵架,他娘说了句男人都是贱脾气,现在想来一点不假。
叶良玉见秦文昭一个劲儿瞅着自己,面上的笑容还越来越盛,心里更加气恼。可是她又理亏,只扣着桌布发愣。
秦文昭坐在那儿盯着叶良玉的手指,见她不停地扣着桌布上的绣花,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话。最后,他先问了一句。
“你真是叶良玉?”
叶良玉此时正想着该如何摆脱这尴尬的境地,甚至考虑干脆跳窗子先逃了再说。她正偷偷规划路线呢,听到秦文昭这一句,忽然慌了神。她手指一动,便被勾住了指甲。
“当心,”秦文昭说道,“快去让人取了剪子过来,你这样拽,指甲会连根折了的。”
叶良玉做戏做全套,除了一双手养得细嫩,便是指甲也留了起来。
“无妨,横竖也不打算再留着了。”叶良玉说着就要抬手,被秦文昭按住了。
“那丝线已经嵌进肉里,若是贸贸然拿出来,你这手指头还要不要了。”
叶良玉虽然厌恶他,但是也知道这话有理。她老老实实地坐在那儿,等着赤霄去取了剪子过来。
“你不想跟我成亲?”秦文昭忽然问道。
叶良玉本来因为理亏有些怂,见秦文昭这么一问,倒是又生出一股勇气来。
“是!”她说的坚定,同时还挥了一下手,葱管一样的指甲便留在桌子上,指尖也慢慢渗出血来。
“你?”秦文昭觉得叶良玉可能是真讨厌自己,这般举动也做得出来。
叶良玉不过一时急怒攻心,现下也觉得指尖传来一阵一阵的疼痛。她虽然之前大小伤无数,但是这一次伤在指尖,真是十指连心。
“你想做什么就说,”秦文昭说道,“犯不上这样。”
承影在一边见了,赶忙从荷包里掏出药膏盒子。
叶良玉坐在那里,想着自己从凉州回来就没有顺心的日子。先是莫名其妙被定亲赐婚,之后她为了退亲不择手段,演了那么久的戏不说,还因为要跟秦文昭在府里见面着急上火。整个人肿的像猪头。结果她演了这么久,马上就要成功了,被范悠给戳穿了。
她越想越觉得委屈,再加上指尖还疼,眼圈一下子就红了,眼泪连成串就掉了下来。
秦文昭正在一边看着承影给她包扎手指,忽然发现她哭了,整个人都慌了。他就这么让人讨骂吗?
“你别哭啊,”秦文昭掏出帕子递给叶良玉,“有什么事你就说,何必委屈自己。”
叶良玉就是这般脾气,虽然领兵打仗不含糊,但是私下里娇得很,而且还爱哭。
秦文昭不说还好,越说叶良玉越觉得委屈,她也不接秦文昭的帕子,只是低着头掉眼泪。
“你之前假做叶窈就是想跟我退亲?”秦文昭问道。
叶良玉不说话,只是点点头。
“那你直说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费那么大周章?”
叶良玉瞪了他一眼,说:“那行啊,我现在正式告诉你,我要退亲。”
秦文昭先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
“不退!”
“为什么?”叶良玉瞪着大眼睛问道,“你看我这个人,从定亲开始就欺骗你,足见我人品不好。而且你喜欢的是那种温柔的姑娘,我又不是。所以,何必呢?”
“为什么不退亲?”秦文昭说道,“我又不傻!”
叶良玉这下生气了,她站起来看着秦文昭怒气冲冲地说道:“你觉得我骗你就想报复回来,我跟你说,没门。”
“报复?”秦文昭被说愣了,“什么报复?”
“你觉得我骗了你,就要把我娶进秦家。然后再纳几个温柔的姨娘,天天在我眼前气我,你以为我不知道!我告诉你,想都不要想!”
秦文昭愣住了,他是在不知道叶良玉究竟是怎么生出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来的。他笑了起来,说:“为什么就不能是我喜欢你呢?”
“喜欢?”叶良玉翻了个白眼,“我貌似无盐凶狠暴躁,你会喜欢我?而且我还特别抠门,连炭火都不舍得多用,你怎么会喜欢我?”
秦文昭听了这话有些发愣,自己当日在酒楼说的话,她怎么会知道,之后又深恨自己口无遮拦,人家姑娘不点那么多炭火是身体好不怕冷,他非得多那句嘴干什么!
叶良玉见秦文昭这般,笑了起来。
“秦公子,叶某送你一句话,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背后不要乱说别人坏话,不是君子所为!”
“醉福楼?”秦文昭忽然想起来了,“那日你也在?”
“隔墙有耳。这话秦公子不会没听过吧?”叶良玉此时终于恢复过来情绪,冷嘲热讽起来,“今日看在你帮我说话,这账我来会,但是这亲,必须退!”
叶良玉说完,站起来带着赤霄跟承影就往外走,秦文昭也不好拉她,只得看着她越走越远。
秦文昭坐在那儿愣了一会儿,也起身往外走。这事他谁也怨不了,谁让他自己当日最贱,胡说八道。可是他今日看着叶良玉,越看越喜欢,这亲事万万不能退!可是,他该怎么办呢?
秦文昭步伐沉重,刚走出大门口,忽然一拍脑门。许温肯定知道些什么!他的未婚妻是季家姑娘,叶家跟季家关系很好。他那日又劝着自己上门见叶良玉,算是已经在提醒自己了。只是不知道叶良玉想了什么招数,竟然骗过了自己。难不成,她在嘴里塞了两个核桃?
娶媳妇要紧,秦文昭记得许温今日沐休,顾不上礼数就直奔许家。许家的门房正准备吃饭,见秦文昭急三火四地过来,还以为有什么要事,赶忙让人通报。
许温前些日子得了一块好石头,正琢磨着刻个印章送给季宣明,就听见下人说秦文昭来了。许温先是一愣,旋即就笑了。这小子,怕是已经知道叶窈就是叶良玉了。
“赶快请进来,”他说道,“再让厨房多准备些饭菜,估计中午秦公子要跟我一起用饭。”
下人见状,只当自家公子与秦公子有公事相商,出门后还特意吩咐院子里的下人安静一些。许温坐在那儿,拿着石头只觉得好笑。
自己之前可是提醒过他,谁料被叶良玉骗了过去。不知道二人这次因为什么露了身份,想来肯定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