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柯禁止走道的张太太跟前，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医院护士让我提醒你，晚上记得起来换药。”
张太太愣了一下，点头道谢。
提起医院两个字，张先生的神态就变得有些奇怪，戒备的看了常柯一眼。
不过常柯只说了这么一句，就自顾自走开了，没有过多停留。
张先生也只能狐疑的收回视线，冷冷扫了张太太一眼。
“你认识？”
张太太抖了一下，连忙答道：“不认识，在医院碰到的，跟我……跟我同一个病房。”
“同一个病房还知道你住哪？”
张太太整个人都僵住了，好在张先生估计是去了一趟警察局，有些心累，没有仔细追究这件事情，看了她一眼就进屋了。
张太太连忙拉着女儿跟上。
——
也许真的是太累了，张先生晚上没有打张太太，想到常柯临走前说张太太半夜还要换药，只说了一句分房睡，就只顾着回主卧睡觉了。
张太太松了口气，自己收拾好家里的一切家务，就去客房睡觉了。
记着常柯让她半夜起来换药，她还特地定了一个闹钟，凌晨的时候起来了一趟。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忽然听到家里有人在说话，像是她老公的声音，估计是睡得太早，中途的时候醒过来了。
张太太原本并没有放在心上，准备换好了药继续睡觉，却突然听老公提起自己的名字，当时就神经紧绷，仔细听了听。
“……还不就是老样子，就是为了我挣的那点钱。娶了一个老婆，相当于娶了她整个家七八口人。买房子找我，孩子上学了，找学校也要找我，一家子人就靠着我活。”
张太太听到这里觉得十分愧疚。如果不是找了她，一个拥有这么奇葩的家庭的女孩子，他现在或许能过得更好吧。
紧接着张太太就听见张先生说：“离婚？怎么可能！我娶她回来就是为了折磨她，这么轻易就离婚，岂不是便宜她了！”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张先生极尽嘲讽地笑了下。
“你放心吧，她到现在都以为，我那时候出现在她老家是为了去救她。”男人低声的笑了笑，“谁能想到要买下她的人，原本就是我？只不过是跟她妈一起演了两天戏，她还真把我当成救命恩人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真是一个二十四孝好老婆……”
后面的话张太太都听不进去了，张先生的话让她如遭雷击，整个人呼吸困难，脚下一软，手中的袋子也啪的一下掉在了地上。
张先生顿时警觉：“……老婆？”
“……”张太太根本没有心思应答。
她所有的心神都被张先生刚才说的那些话夺走了。
原来是这样……原来当初买她的根本就不是村上的小混混，而就是跟她朝夕相处了十几年的这个男人。那个小混混只是他跟自己的母亲，找来的一个演员。
难怪……难怪他会莫名其妙追到自己的村子里，还能在那么排外的一个小乡村里，得到自己的消息。
难怪小混混从小教了那么多女朋友，却唯独在进洞房这件事情上格外保守。
难怪母亲会不顾村里人的看法，把她转卖给别人。
原来这一切都是他们早就计划好的阴谋！
而她却被蒙在鼓里，对一切事情的罪魁祸首感恩戴德、任劳任怨了这么多年！
张先生没有听到声音，忍不住过来查看，看见地上失魂落魄的张太太，脸色一变。
“你都听到了？”
张太太没有回答，但她那灰白的脸色，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张先生的神色一开始还有些慌乱，但随即看见她身上的伤口，想起她这些年任打任骂的态度，顿时就镇定下来。
“既然你都听到了，那我也就不再瞒你了。是当年买你的人就是我，为了让你更听话，我和你妈策划了这一场戏。”
结果显而易见，张太太这些年不但听话，而且任劳任怨，比她当年死活要上学的劲头，差了可不止一星半点。
张先生承认了一切，看着张太太不可置信的眼神，冷笑道：“但是那又怎么样？没有我你照样会被随便卖给一个小混混，当一个生育机器，过猪狗不如的日子。现在你全家人的生活都是我给的，你的父母、姐姐、弟弟，还有你姐弟的孩子，全都靠我一个人养活！离开了我，他们一天也活不下去。这都是你欠我的！”
本以为张太太这些年已经被他搓磨得没有了性子，张先生说的肆无忌惮，但还没等话音落下，就听见一声虚弱但坚定的：“离婚。”
第67章
张先生压根没把张太太说的话当回事。
在他眼里, 多年的打压之下，张太太的意志早就已经被他完全粉碎，别说是离婚, 她连反抗的意识都不会有。
——没看他一个电话过去, 这女人就着急忙慌从医院出来给他保释了吗？
她今天竟然胆敢跟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张先生心中暴怒, 但看在明天公司还有个聚会需要她出席的份上, 到底是没有动手，狠狠警告了张太太几句，就回房睡觉了。
等他回房间之后，他们俩的女儿才敢出来查看情况, 看见自己的母亲坐在地上，眼眶当时就是一红，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要说什么。
可是想到今天白天在医院, 张太太说的那些话，她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沉默地把张太太扶上床，就准备回自己房间了。
张太太把她的表情都看在眼里, 一时间心如刀绞, 忍不住伸手拉住了女儿。
她紧紧握着女儿的手, 轻声但坚定地说道：“宝贝对不起……以前是妈妈错了, 妈妈一定会带你离开他……你等等妈妈……”
小女孩眼神动了动，小脸上闪过一丝亮光, 那紧接着就想起母亲之前无数次的妥协和软弱, 那一丝光很快就暗淡了下去。
她按住母亲的肩膀：“妈妈早点休息，我回去睡觉了。”
“宝贝……”张太太朝女儿伸出手，想要再次挽留她, 伸出的手却被女儿躲开了。
看着女儿低着头跑出客房，腿脚还有些不灵便的样子，张太太愣在当场，随即这些年她们母女俩经历的一切都浮上心头，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这个母亲做的到底有多失败。
这段失败的婚姻葬送的不只有她自己最美好的一段人生，还有她幼小的女儿，那本该纯真的笑脸。
这根本不是把女儿送走就能弥补的创伤！
当天晚上，张太太一直睁眼到天亮，张先生看到她的时候，发现她整个人憔悴无比，但眼神却比平时更加明亮，看他时也不再是那种总是抱着歉意的感觉。
张先生有一瞬间觉得不太对劲，但多年来张太太的忍让令他提不起任何警惕的心思，仅仅疑惑地看她一眼，并没有再放在心上。
“你哭丧着一张脸想干什么？让别人家看我们家的笑话？”
既然昨天晚上已经跟她摊牌，张先生再也不用掩饰自己厌恶的眼神，不耐烦道：“磨磨蹭蹭，耽误我时间……我先开车走了，你化好妆自己打车过去！记得避开所有的邻居，我不想因为你丢脸！”
聚会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这次会有总公司的人过来，关系到他升迁的事情，他可不能迟到。
张先生撇下张太太一个人，自己先去了聚会。
他在这家公司待了十几年，风评一直很好，总公司那边也对他十分满意，这一次聚会基本上就是走个过场，在他跟总公司派下来的人认识一下。
张先生和总公司下派的干部相谈甚欢，公事聊的差不多了，自然而然就开始聊起私事。
“你夫人今天怎么没过来？”下派干部好奇道，“你知道的，虽然家属不出席，也影响不了什么，不过一家人在一起的话，报上去好听一些。”
这家公司的领导层比较老派，十分看重员工的品德，就好比结婚这一条，虽然公司没有明确规定，但是这么多年下来，公司内部都知道有这么一条潜规则——
只有结过婚，并且家庭氛围比较好的，员工才可以得到升迁的机会。
当初张先生就是因为比他的竞争对手早一步结婚，才得到的升迁机会。张太太和他，公司里最能干的女员工和男员工结婚的事情，也成为了公司当中的一段佳话。
张先生这才注意到张太太居然还没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