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是住人的地方?”
看姜瓷逆来顺受知足的模样,他总算明白过来,这个丑胖的姑娘无家可归。
卫戍皱眉,天人交战了好半晌。
“跟小爷走!”
孙寡妇吓一跳,再看丑胖的姜瓷和俊俏的卫戍,她又放下心来。
“去吧去吧。”
有孙寡妇怂恿,卫戍在她心里又真是个好人,姜瓷犹豫了一下就跟着卫戍走了。弯弯绕绕走了一会,卫戍去开门,姜瓷抬头看,惊讶的张开嘴。
张扬的朱漆大门正中横刻着字,左大吉大利右出入平安,卫戍开门回头看姜瓷这样,得意的笑:
“小爷这门不俗吧?特找人刻的,天下没有第二扇!”
他把姜瓷拽进来,姜瓷不识字,她只是惊讶有人在大门上刻字。进了院子才看见是个阔大而空旷的四合院,姜瓷四下打量,局促而畏惧,卫戍里里外外忙碌起来,厨房点了火,噼啪作响,他来来回回几趟往东屋送水。
“赶紧去洗,别熏坏了爷的屋!”
卫戍一脸嫌弃,姜瓷这才知道卫戍是给她烧洗澡水。
她心里好像虫子爬过去,痒痒的还有些疼,涨的难受,她眼眶又热了。从六岁时知道哭死了也不会有人疼的时候,姜瓷就再没哭过,可这两天见着卫戍,她却回回想哭,满腹委屈。
“公子,你做什么对我这样好呢?你看我,丑胖,还身无分文。”
姜瓷虚弱的笑笑,眼泪又流下来。
卫戍皱眉,看了她两眼,姜瓷有些心慌,卫戍忽然去解腰带,姜瓷大惊失色仓皇奔逃,没听见有人追,她惴惴回头看,就见卫戍扯开的衣裳没露出皮肉的胸膛,而是一片银色的冷光。
姜瓷诧异,挪着脚步一点点靠近,总也看不清,就挪到了他胸前。
银子?
她伸手戳了戳,又凉又硬,恍然大悟,傻乎乎的摸上自己额头,疼的抽了一口冷气。难怪她撞到他背上就晕过去了,还肿个疙瘩,原来他贴身穿着银铁甲。
真是银子?
姜瓷又摸了摸,卫戍忽然邪笑:
“你知道了小爷的秘密……”
姜瓷比哭还难看笑了一下,低头伸过去,任人宰割的模样。卫戍气不打一处来。
“打你不还手!杀你也愿意?你是个什么人?”
“赵屠户要打我,我也躲不开。您要杀我,我也逃不掉,何苦费劲。”
姜瓷有气无力,卫戍憋气的很。
“今儿就该叫屠户打死你,免得小爷受累!”
他推推搡搡把姜瓷往东屋送:
“洗去洗去!郎中说十天半月要是没事就没事了,小爷也就安心了!这十天半月别给小爷添麻烦!”
门在身后咣当一声砸上,声音和昨天在顾家时一样。可昨天她是被撵出来,今天她是被撵进来。
卫戍是个好人。
姜瓷摸一把眼泪,脱衣服爬进桶里。
她很少能舒舒服服洗热水澡,还是别人给预备的。她泡在水里,不知是水热,还是赵屠户打的伤疼,心酸难受,眼泪噼噼啪啪落到水里。
“姜瓷!你要是这么软弱!你就活不下去了!”
姜瓷对着水恶狠狠警告自己,外头贴着耳朵听的卫戍皱眉,神情复杂。
这胖丫头,真是可怜。
姜瓷好歹洗干净了,还穿着孙寡妇婆婆的衣裳出来,卫戍看着总不顺眼。他掂着药酒就在院子里给姜瓷擦,手有些重,姜瓷疼却不敢吭声,卫戍就更生气,憋着气擦完。
“看你可怜,小爷我收留你一个月!”
“谢,谢公子……”
卫戍已换下贴身银铁甲穿一身宽大外袍,隐约露着锁骨,姜瓷扫了一眼赶紧低头。卫戍摆了摆手走了,总觉着哪里不顺心,思来想去没有眉目,竟然辗转反侧,深更半夜才睡着。醒来时天光大亮,窗子开着,外头隐约有声响,他恍惚忘了还有别人,警觉抽出桌上的剑,提着剑就出来了。
姜瓷端着碗才出厨房,赫然撞上提着剑的卫戍,吓得手一哆嗦。
“公……公子?”
脸都白了,卫戍冷峻的脸看清她后,茫然了一瞬,松了口气,把剑送回鞘里,转身又往回走。
“公,公子,吃,吃饭了。”
姜瓷壮着胆子,卫戍摆摆手,迅速洗漱出来,就坐在院子里石桌边上,呼噜呼噜吃饭,样子粗糙却不粗鲁。姜瓷小心翼翼喝粥,几次偷看。连顾铜都揣着样子的文雅,住着大宅子的公子竟然这样。
“公子,我想去孙家酒铺看看。”
姜瓷小心翼翼,卫戍厌烦:
“我没那么多臭规矩,好好说话。别公子来公子去,我叫卫戍!”
又诧异:
“你还去卖酒?”
姜瓷拽着衣角低头:
“昨儿我走遍县城,酒肆茶楼都把我撵出来了,洗碗碟都不叫我做,只有孙大娘子收留我。她说留我几天,我答应了不要工钱给她干活……”
卫戍不出声,姜瓷忙摆手:
“我!我就去几天!报答孙大娘子!不给公子添麻烦!公子收留我,也是恩人,公子这院儿里往后所有活计我都包了!”
卫戍皱眉看她,很不喜欢她这份骨子里透出来的卑微,不耐烦的摆手,放她走了。
姜瓷松一口气,忙出门去了。卫家离东集市不远,姜瓷走去远远看见孙家酒铺大门紧闭,她迟疑着去旁边铺子询问。
“赵屠户睚眦必报,昨儿在她酒铺挨打,孙寡妇害怕,昨儿夜里就锁门走了。”
姜瓷内疚,她给孙寡妇招来无妄之灾。酒铺没开门,姜瓷自然又回去,走到院门口正见卫戍要出门。
“孙,孙家酒铺没开门。”
姜瓷慌张解释,卫戍皱眉点头,就没锁门扬长走了。姜瓷傻傻看卫戍背影消失在胡同尽头,才赶紧进去。卫家是个大四合院,十来间屋,院子极大,厨房门口大树下有套石桌凳,他们今儿早上就在这吃的饭。姜瓷翻出抹布扫帚开始打扫,屋里屋外,除了紧闭的屋门不敢擅自打开,没多大会她就有些气喘。
不知过多久大门推开,姜瓷忙接出去,就见卫戍提着一大块肉两只鸡,身后还跟着个小二,抱着个大包袱。
“放这放这!”
卫戍指挥叫放在石桌上,小二看见屋里走出的女人,顿时瞪大眼睛,在卫戍姜瓷间来回看,一言难尽的走了。
姜瓷有些吃惊,呆呆跟着卫戍进了厨房,卫戍把鸡扔出去,两只鸡在院子叫着扑腾。
“骨头熬汤肉炖了,鸡什么时候吃什么时候杀。”
卫戍交代,又出来解开包袱:
“赶紧把你这身死人衣裳换了!恶心的小爷一晚上没睡好!”
见姜瓷总算明白,又抖着嘴唇要哭的样子,他厌烦摆手:
“小爷丢不起脸!赶紧去换!”
姜瓷不是个聪明人,但也不傻。前夜卫戍烤兔子,他说他吃过了,可嘴上手上没有油光,昨晚把他碗里的肉也都给了她,在知道她是个那样出身的丑胖姑娘后,他还可怜她。
卫戍是个善良的好人。
她得知恩图报。
姜瓷抹一把脸,把想哭的心思抹下去,进厨房洗肉切肉,不一会儿咕嘟咕嘟炖起来。
中午一桌子菜肉,姜瓷吃的多,寻常男人都吃不过她,卫戍竟然比她吃的还多。卫戍吃过饭就去睡了,睡醒又出去,黄昏回来时,提了两坛子酒。
姜瓷自小劳碌,做饭手艺不错,看卫戍吃的高兴,她也高兴。
两坛酒卫戍喝的差不多,有点醉了,就在石凳上翘着腿,筷子敲着碗盏,不知唱着哪里的小曲儿,模糊的听不清。看着这样的卫戍,姜瓷才没觉着紧张。
“公子醉了。”
“胖丫头,说说呗,你前儿那鬼样子从苍术县跑出来,怎么回事?”
卫戍乜斜着眼,脸颊泛红,似乎需要酒后谈资。姜瓷从不说苦,但却愿意和卫戍说。
“也就是,也就是那样……”
她有些局促,缓缓把出嫁那一天的事说了,又说了被撵走的那一天。
“你瞎呀?找这么个男人?”
卫戍口齿不清,很瞧不起她。
“顾铜长的俊,我想着,我一心一意待他,他总能知道,总能打动他。”
“嘁!”
提起顾铜,姜瓷心里就丝丝拉拉的疼,可想起他拉着王玉瑶的手头也不回的走,她觉着她也该放下了。
“胖丫头,赶明儿找个郎中,你再胖下去可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