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流瑾把招魂那一本从头开始看。
她一定要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才会导致那种情况下她还能和沈云微互换成功。
孟流瑾静下心来,接着之前看过的继续往下看。
翻过一页,映入眼前一行字:招魂阵若破,而招魂师执意招魂者,可以己之精血为引,成之。
……己之精血。
己之精血。
孟流瑾看着自己的手,想起她那晚架在雨柔脖子上的匕首,为了威逼她割出的口子。
所以是因为雨柔的血,她才离开了阵眼也被换成功了。
……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孟流瑾现在也想掐死自己了。
但刚冒出这个想法,隔壁就传出一声惨叫,凄惨痛苦得很。
对这道声音,孟流瑾再熟悉不过了,分明是她原来的声音。
所以沈云微的蛊毒发作了。
孟流瑾从房间出去,贴到院墙跟上听着隔壁的动静。
沈云微的惨叫凄厉无比,清芳院里很快就乱了起来,云家主和云九羽也都急忙忙到了,叫大夫的叫大夫,找北郁沉的找北郁沉,即便隔着墙听着,也能想象出有多混乱。
沈云微一心只有北郁沉,边叫边喊着“夫君”,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生了。
孟流瑾听到有人往这边的院子来,大概是来叫北郁沉的,就赶忙回去躲起来。
她这个样子要是被看到了,北郁沉的一世英名就毁了。
门口的守卫对来人说,北郁沉去地牢了,那人只能没进门就走了。
孟流瑾坐在房间里,听到沈云微把她的嗓子都喊哑了,然后北郁沉才回去。
沈云微早就一身冷汗,疼到从床上滚到地上,任由侍女,云九羽和云家主阻拦都没能拦住。
北郁沉进门的时候,她已经筋疲力尽,如同一只煮熟的虾子,把自己紧紧蜷缩成一团。
云九羽一脸心疼,看到北郁沉,不由怪道:“这么晚了你还往地牢跑什么?自己妻子都不管了。”
北郁沉面色不变,微微低头,“小婿知错。”
云九羽:“还不快把她抱到床上去?”
北郁沉颔首,把几乎失去意识的沈云微抱到床上,他要松开她退开的时候,沈云微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衣襟。
“不要走……”
北郁沉墨色的眼里藏着冷色,抬手把她的手拽下来,往后退开,对北一道:“把人带上来。”
其他人都疑惑地看向外面。
这个关头,他不关心自己的妻子,要带什么人?
查出蛊毒的大夫们在屏风外跪着,瑟瑟发抖。
北一把雨柔押进来。
雨柔浑身是血,眼睛因为入骨针瞎了一只,原本的妖娆多姿变得骇人。
云九羽皱眉,“你把她带来做什么?”
北郁沉道:“蛊毒是她下的,只有她能解。”
雨柔的双手还是被绑着,听到他的话,剩下一只眼睛往床上扫了一眼,苍白的唇勾出嘲讽的笑,“这东西是她自己拿刀逼着我要的,怎么?现在不想要了就又要逼我拿回去?”
床上气若游丝的沈云微听到她的声音,挣扎着动了动,眼睛也睁开来,微弱地看向一身狼狈的雨柔。
她轻轻阖动着双唇,眼里都是希冀的光。
雨柔姐姐,救救我。
北郁沉一只手背在身后,好像没看见沈云微的小动作,目光转向雨柔,“解了她的蛊,你就可以离开。”
第124章
雨柔剩下的眼睛里血红, 恐怖不输瞎掉的那只眼,“我还要带走沈云微。”
北郁沉的手在背后握起。
雨柔作为给孟流瑾和沈云微换魂的招魂师,刚刚看到沈云微的反应, 肯定已经知道了换魂成功。
所以她要带走的“沈云微”, 其实是孟流瑾。
被折磨得欲生欲死的沈云微听到这句话,期待地望着北郁沉。
只要她能保住他妻子的身份, 不管是以谁的面孔活下来,她都可以。
所以那副躯壳和躯壳里的孟流瑾落到雨柔手里, 才不会再有机会来揭穿她。
云九羽看到女儿奄奄一息, 一脸心疼,正要开口代替北郁沉答应, 北郁沉就道:“她已经死了,要带走去城外乱葬岗找。”
他冰冰冷冷, 说出的话一点情绪都没有,以致于连云九羽都被镇住, 惊讶地看着他没说出话。
雨柔眼里也闪过错愕,盯着他, 想要从他脸上看出端倪。
沈云微紧紧攥着被褥,除了万虫噬咬的疼之外, 心里七分快意, 三分悲凉。
快意是孟流瑾穿越过来得到了那么多人的眷顾,死在自己丈夫手里, 葬身在乱葬岗,是她付出的代价。
悲凉是北郁沉是把孟流瑾当作了她,才这么冷血无情。
北郁沉看着雨柔,清冷如霜雪,“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
——
清芳院里再次响起沈云微的惨叫声。
孟流瑾听得直起鸡皮疙瘩, 这得有多疼,才能让沈云微那种孤傲的性格喊得这么撕心裂肺。
北郁沉在清芳院里,对外面的人来说,这座他用来议事的院子就是空的,所以天黑之后,也没人来点灯。
孟流瑾不能暴露自己,只好忍着黑,在院子里等了一会儿,就回房间钻到床上去。
反正沈云微不消停,北郁沉就算做样子也不能回来。
但沈云微的声音实在太大,孟流瑾就算用被子蒙着头也能听到,大概因为疼的是她的身体,所以她隐隐也觉得身上发疼。
孟流瑾翻来覆去不能入睡,突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
脚步声很轻微,要不是孟流瑾在黑暗里神经紧张,可能根本听不出来。
她警惕地翻身起来,掩住鼻息,躲到角落里,透过窗户的缝隙往外看。
三个黑衣人在院子里鬼鬼祟祟,正在挨个屋子搜查。
隔壁沈云微的动静依然很大,完全掩盖了黑衣人的行动。
孟流瑾立刻意识到了问题。
沈云微的毒蛊发作根本不是巧合,而是故意在替这些人打掩护。
这些日子北郁沉捉拿奸细,布兵反攻,大小事情都在这座院子里处理,所以沈云微白天去莫村跟这些人接头,让他们趁她引走整个云府注意力的时候混进来窃取机密。
一个黑衣人蹿进了北郁沉的书房,星点的火光模糊地从窗户里透出来。
“啊!”沈云微还在嘶叫,清芳院里人荒马乱。
孟流瑾隐约听到云九羽说:“到底是什么蛊,怎么解的时候还这么痛苦?”
云家主在安慰她,“蛊毒与一般毒药不同,阿瑾的身体根骨又虚弱,肯定会难熬一些。”
都在解蛊了还这么闹腾,偏偏母亲和舅舅关心则乱,没有发现端倪。
孟流瑾看着黑衣人都跟着进了北郁沉的书房,急得跳脚。
她屏住呼吸,不让自己出声,从袖子里掏出火折子和一只信筒。
沈云微既然敢引他们来,那就都别想走了吧。
她用身子遮住火光,点燃信筒的引子,悄悄把窗户缝隙打开一些,用力将点燃的信筒扔进院子里。
信筒啪嗒落在青石地面上,火星见风就迅速烧完了引子,浓烈的烟雾弥漫出来。
书房里的传来咣当一声,是黑衣人发现了不好。
但还没等他们从书房出来,信筒发出一声啾鸣,院子里霎时被白光照亮。
孟流瑾几乎在同时往地上一滚,不让自己的影子从窗户上映出来。
而在白光发出的瞬间,清芳院的骚动就更大了些。
白光还没褪去,孟流瑾就听到一声破空之声直朝书房而去,然后就是刀剑相鸣的声音。
孟流瑾这才敢松一口气,偷偷抬头,从窗户缝里看到北一在以一当三,跟那三个黑衣人对打也一点都不落下风。
北郁沉推开院门进来,青蓝的长袍鼓满了风,摇摇摆动着宽袖大摆。
他身姿颀长,昳丽的眉眼间寒霜冷凝,强大的气场甚至让寒风都望而退却。
云府的护卫潮水一般从他两侧涌进来,把黑衣人团团包围。
北郁沉吐出四个字:“拖出去,杀。”
“是。”
北一和护卫应声。
北郁沉看都没再看他们,径直朝孟流瑾的房间走来。
孟流瑾坐在地上,没有动弹,在黑暗里看到他身后是刀光剑影,面上是寒雪凝霜,走过来时像是雪山欲崩,黑沉沉得压人至极。
她这次没有出面,也没有被人发现,只是想办法通知他而已,应该没做错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