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几年前的赵椁还只是尖锐又桀骜的少年,那现在的他——所有得锋芒都沉了下去,眼尾细长而略弯,整个人内敛又沉稳。
也更让人心动。
就连周娜看了也不经倒抽一口气,她脸红道:“师兄,有几个知名律师所也提前给我发了offer,以后也可以调到你在的城市,我暗恋你两年了,能给个机会变明恋吗?”
这句表白说得进退得当,小师妹人也特别漂亮。
又是一年夏。
梧桐宽大的叶子盖在枝桠上,也许是正午的原因,燥热的阳光从枝干的缝隙里穿过。
赵椁愣在了原地。
他下意识地摩挲手腕,有时候他觉得时间真是一个奇怪的东西,很多人甚至一些过往发生的回忆都逐渐模糊不清,他已经记不清楚曾经在一中做过的事。
走过的路。
但他始终记得漫长的夏日,聒噪的蝉鸣,以及失去联系的微信消息,他有很多事情都忘了,甚至有那么一刻,时间久远到连他也以为自己——
“师兄?”周娜以为他没听到,又疑惑地叫了一声。
赵椁这才回过神来,他低下头说:“对不起。”
虽然也预料过这种结果,不过周娜还是忍不住问:“师兄,我能问一下为什么吗?当然如果你不愿意说……”
“也没什么。”赵椁低声打断道:“只是有喜欢的人了,喜欢他很久了。”
——时间久到即使脑海里忘记了很多事,可他还是会潜意识拒绝别人。
等周娜走远,程莘这才从角落里走出来,他闷闷地说:“你这是连院里的系花都拒绝了?”
“哥,你说实话,是不是还喜欢……”
每次提到这个话题,赵椁都神色自若地打断:“走了,江双他们还在等。”
程莘“哦”了一声,只好沉默地追了上去。
他们约在离两所学校都很近的餐馆吃饭。
前几年。
王博成绩发挥稳定,他考上了帝都另外一所重点高校。
而江双运气不错,高三下学期,据他说法是因为和两个学霸同寝的原因,不考好都困难,对不起他椁哥近一年的辅导。
成绩出来的时候,他激动得两晚上没睡好觉,再加上高考超常发挥也进入了一所不错的大学。
查成绩当天,江双就打电话给赵椁,他说:“椁哥,虽然不能去同一所学校,不过我们几个依然属于三国鼎立。”
——学校也是前后桌关系。
赵子军对于他儿子的成绩并没有太在意,他始终认为人只要坚持自己喜欢的事,成绩只是一块踏上社会的“敲门砖”。
这也就导致他们两个当事人反而是最后知道高考成绩,高宽激动地说:“以赵椁这成绩,想去什么学校应该都稳了。”
赵椁“啊”了一声不置可否,别人都因为高考结束彻底放松下来,撕碎试卷的纸屑带来了一段少年时期的落幕,可对于他来说,赵椁茫然地想,他还能做点什么?
高宽:“你这……也太冷静了,能不能给点气氛烘托一下此刻的场景?”
赵椁压低嗓音说:“气氛给不了。”
气氛给不了。
因为所有的情绪都送给了另一个人。
以至于他自己,逐渐忘记了该什么时候高兴,什么时候不高兴。
说到这里,赵椁突然开口:“老高,有没有要家教的地方?”
赵椁不再出门摆摊、卖自己做的手工艺品,他抛弃了那些仅有的爱好,这才发现原来这些——
从来不适合自己。
在这期间。
他还经过老高介绍给一位家境富裕的男生做私人家教,孩子的父亲正好是中央大学法律系教授,有次外面下大暴雨,赵椁也被他们留下来吃晚饭。
男人正好聊到最近一个棘手的案件,他说:“受害人证据不足,就算她的逻辑再缜密,可这场官司打赢得难度也很低。”
“更何况校园暴力牵扯的关系……”
赵椁夹菜的手一顿,他突然漫不经心地说:“没有证据,就创造证据。”
男人愣住了。
最后这场官司打赢了。
男人带赵椁听了一场旁听会,外面下了很大的暴雨,雨从她的发尾落下来晕湿了地面,被施暴的女孩很瘦弱,可眼神却非常坚定,她郑重地鞠躬道:“谢谢你。”
赵椁把伞往她那边一推,雨顿时被隔绝在伞外,他好像透过这个瘦弱的女孩看到了曾经顾衾阴鸷过往的一角,他抿着唇说:“不用谢,是你足够勇敢,如果那个人——”
剩下的话他没又说出口。
只是赵椁想,如果那个人也和你一样勇敢就好了。
女孩疑惑道:“嗯?”
赵椁这才回过神来,他说:“哦,没什么。”
后来,中央大学法律系的教授说:“赵椁,要不要来试试读我的专业?”
“法律除了谨遵公平正义,它还需要我们尽己所能保护每一位受害人,这是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刃。”
赵椁目光闪动,良久,他说:“好。”
赵椁刚进入中央大学法律系的第一年。
赵子军就和李玲离婚了,他们当初结婚有一半原因都是赵椁当年住寝室发生的事,赵子军一直很自责。
他觉得有个女人能更好地照顾他。
可当他第一次收到赵椁打过来的钱时,赵子军在恍惚间发现——原来自己的儿子也在不知不觉中长大成人了。
大学几年。
赵椁不仅要忙于法律专业的课程,兼职,还要跟着导师去各处实习具体事件案例。
时间一瞬间过得很快,可偶尔夜深人静时,他依然觉得心里很空,就好像不管他如何在白天一刻不停地找事做,可一旦到晚上,昏天黑地的窒息感总会包裹而来。
不管是丢掉的爱好,还是换了的专业。
他看似和某个人断去了所有联系,可总在不知不觉间又牵连着筋骨,一旦抽离。
就好疼。
中央大学附近的餐馆。
江双追刘淋浅追了好几年,今年初才刚把人追到手,他感叹道:“也算把孙子兵法三十六计全用上了,有一招极为重要,无微不至的关心。”
王博:“孙子兵法没这招。”
“这都不重要,首先恭喜各位即将毕业。”江双举起酒杯说:“听说椁哥准备回庆平一趟?”
赵椁“嗯”了一声说:“事务所有个一起合作的案子,他们正好看我曾经在庆平待过,导师让我去帮忙,也算积累经验。”
江双感叹道:“我们还在实习单位干杂事,椁哥大学还没毕业就开始处理接手案子,干一杯庆祝。”
“祝繁花锦簇,前程似锦。”
一周后。
赵椁又久违地回到了庆平市。
庆平这几年也变了很多,大部分筒子楼都拆迁建成了统一的商品房,就连街道也扩宽了一倍。
他回庆平已经到了半夜,大部分店都关门了,但有一家生意萧条的电影院还在做活动。
店员是一个戴眼镜的高个女生,她看到赵椁眼睛一亮道:“帅哥,影院五周年店庆,如果是五年前来过的情侣可以免费看一场电影,单人也有五折优惠。”
赵椁一愣。
如果被周娜她们看到一定会很惊讶,因为向来以沉稳称道的赵椁师兄竟然只是因为一家电影院——
落荒而逃。
这实在……太没出息了。
赵椁回到庆平市,那些刻意忽略的记忆总是不受控制地浮上心头,他忍不住荒谬地想:
既愚蠢又可笑。
因为没准备久待。
赵椁偶尔会去那间出租屋住几天,他拿起钥匙正准备开门,突然发现门缝里传来了亮光。
这间屋子,他除了定时交房租以外,一年都不一定会来一次,里面几乎什么东西都没有,难不成也能遭贼惦记?
他轻声把门转开,心里却在考虑要不要给躲在里面的人说一声,就算是翻遍了,你也找不到什么值钱玩意。
虽然他声音不大。
不过里面的人似乎很敏锐,卧室很快就传来一阵近乎慌乱的响动。
——胆子那么小还来做贼?
哥有那么可怕吗?
赵椁忍不住自嘲地想。
“里面的朋友。”赵椁不轻不重地开口,“弄乱的东西麻烦收拾干净再走……”
只不过这话没说完。
里面的朋友就避无可避的和他撞上了。
赵椁首先注意到了一双修长绷直的腿,然后他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