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梗为什么喜欢我?”
“因为你值得……不用对杀生丸抱歉。”
他值得什么!如果他值得,就不会躲在延城七年!如果他值得,就不会诅咒了这个地方八年!如果他值得,就不会到现在还耿耿于怀!他被挡在外面,错失了最后一面……
天空又开始下雪,洋洋洒洒,落了他满身。
若真正追究源头,全部都是父亲的错!谁让他心里眷念着母亲却娶了观月岚?谁让他明知道夫人心里会有芥蒂却还是强行带回了自己这个私生子?谁让他瞒着夫人继续跟母亲来往?谁让他……谁让他是父亲呢!
犬夜叉还记得他摸着他额头的微笑,还记得他气呼呼要打他巴掌的大手,还记得成人礼上他满是骄傲赞许的目光,更记得他病痛时强忍着的涔涔汗水……
这世上便有这样的人,纵使他有千般错万般不好,还是不能不爱他,还是不能不从心底敬仰他,想念他。
一片雪花刚巧落在眼睑,视线模糊。
身后传来踏雪之声,犬夜叉微转了下头,又恢复了姿势。
嘴角不禁冷笑:消息还真灵通!他进这墓园,前后不过半小时,刚好是从市中心开车到这里的时间。
一支黑玫瑰置于墓前,杀生丸站在一旁,凝视着墓碑,也不开口说话。两人一站一跪,如同静止的画面,除了飞扬的雪不停落在身上。好像一场从未约定过、却倔强得过分的比赛,谁都不肯先开口说话。
最终,“桔梗也回来了……”杀生丸一如既往的冷漠。他伸手放下一张请柬,转身悄无声息地走掉。
那是张婚帖。
犬夜叉干笑了一下,把请柬收入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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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工作进行得很顺利,他进了一家游戏制作公司,没有丝毫阻碍。
他竟没有任何动作……犬夜叉坐在回家的公交车上,窗外车水马龙,说不清自己是庆幸还是高兴,或者不可避免地还是有几分小人的戒心。
但这一次没有什么再能逼他离开东京。哪怕是一场空前绝后盛大的婚礼,也不行。
犬夜叉捏着手上的请柬,电视机里的声音完全没法进入耳朵。他想知道,自己此刻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情。
她说,等我能放手的那一天就会离开了。
他说,桔梗回来了。
她回来了。她放手了……吗?
犬夜叉觉得,淡漠了许久的恨意怎么突然有了回涨的趋势呢?他脸上挂着嘲弄的笑,随手翻开了请柬,漫不经心地瞟过。
筱原杀生丸和……宫野铃?!
犬夜叉终于还是大吃了一惊。不是、不是桔梗吗?那杀生丸给我这请柬是什么意思?他说桔梗回来了又是什么意思?我全都理解错了?
犬夜叉看了看封面,又仔细确认了请柬上的时间和地址:下周二的中野大酒店。那是筱原旗下的产业,他十九岁的生日宴就是在那儿办的,那也是他在东京过的最后一个生日。
有什么特殊涵义吗?
犬夜叉看着新娘的名字,在脑中苦苦搜索。宫野……难道是他家唯一的那个小妹?可……如果没记得,她好像比我还小六岁!杀生丸这是打什么主意?宫野虽比不上筱原、千叶,但在东京也算是很有声望地位的家族。简单的联姻吗?宫野铃,真是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他……
犬夜叉忽觉自己想岔了方向。那家伙抱着什么样的目的,只要不把自己牵扯进去就好了。如他所说,筱原家的一切早就跟自己毫不相干,有什么心可操!他送这请柬,难道是想自己去观礼吗?未免好笑!
犬夜叉把请柬丢到一边,不再多想。
相拥
工作日的傍晚悄然来临。明明是下班高峰正当交通拥堵的时刻,中野大酒店的门前乃至整条街道却显得井然有序,丝毫不乱。
一场豪华盛宴正在进行。
良子作为主会场的迎宾小姐,自然礼仪得体,笑容满面。实际上,她从上午十点就已经站在门口,早就腰痛脚痛、饥肠辘辘了。但想想社长大人那副冷面,不禁浑身一个激灵。今天是他的婚礼,如果不小心触了霉头,下场凄凉啊。赶紧强作精神,笑得一派亲和大方。
现在宣誓礼落幕,已是晚宴舞会了,宾客还是络绎不绝,连偷懒打个呵欠的空隙都没有,良子心中叫苦连连。但一想她在室内,温暖如春,比起那些在场外受着冻还要接车迎宾的同事又好太多了。心思流转间她目光一转,看到厅外又走进一拨宾客,赶紧鞠躬微笑。
她发现有个男人十分扎眼,倒不是说相貌……呃,良子微红了下脸,其实长得的确不错。关键在于他的穿着实在太过随便,在一群华衣礼服间显得格格不入,让人怀疑他是否走错了地方。
转眼那人已到跟前。
“先生,请柬……”良子客气非常,做自己份内的工作。
他身上隐隐飘出薯条和炸鸡翅的味道,良子皱了皱眉。酒店对面有家快餐,她经常叫外卖,对这味道很是熟悉。该是在那种地方待了多久才会染上味道?她不禁又多看了几眼眼前的男人。
面色苍白,说不上憔悴,眉头时而蹙紧时而展开,似乎有事犹疑不决。真是越看越可疑,他该不会是混进来骗吃骗喝的吧?良子忍不住想。
这时,他递来了请柬,精致的封面上竟有了不自然的褶皱。良子眉头再次皱起,抬头正想问几句,却见那人眉头舒展,神情与刚才大为不同。
“辛苦了。”他笑着说,声音清朗,一双眼睛琥珀般流光溢彩,整个人的感觉都不一样了,透着桀骜,透着潇洒。
良子愣怔之间,他已在签名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走进了会场。
良子见他脚步从容,明明装扮未变,却神奇地与周围如此相融,甚至隐隐还有了盖过之势。她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签名簿,流水般飞扬的字体——筱原犬夜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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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夜叉出现在晚宴主会场,气氛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目光有意无意地从他身上扫过,友好的或是猜度的、幸灾乐祸的、好奇不解的,人能有多少种心情,便能在这些探寻他的目光中找到多少种意味。可惜宴会的主人并不在场,目光的中心也对此视若无睹,渐渐便没了下文。
如今面对这些冷箭般的视线,犬夜叉早已坦然。他如同每一个普通的宾客,微微含笑,自然穿梭于人群。犬夜叉明白,这样模糊不清的状况,不会有人前来搭话。他走到一处露台,已经有人在那儿了。
窈窕的背影,曳地的长裙,她只着一层披肩,看上去十分单薄。化雪的日子,天气正冷,她却好像全无知觉,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几乎是下意识地脱下外套,披在了她肩上。她身子一震,似乎猛然从深思中惊醒,回头看了过来。
“你,你……”犬夜叉从未见过桔梗露出这样的表情。她瞪大了眼睛,嘴巴半张着,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话都说不利索了。
“是,我回来了。”犬夜叉微笑着,见她依旧恍惚,伸臂搂住了她正瑟瑟发抖的身体,用了最温柔的语调在她耳边呢喃,“我回来了,桔梗,我回来了……”
肩头湿了一片。
没人开口去问那个偶遇时买下的戒指,也没人去问那些他注定辜负的人该怎么办,去问过往那些起起落落的波折究竟是为什么,没人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回来,还走不走,也没人问他的心意,他的选择到底如何,更没有人问他为什么一进会场就直接往这个露台走,连停顿都不曾有……
十九岁那年的生日,漫天星光下,他们曾在这处露台上拥吻。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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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影在音乐声中漫移,众人忽觉今天的主人公已经回到了主会场。他依旧是一身一丝不苟的西装礼服,面色冷冷,丝毫不是一个新婚之人应有的模样。隔着深浅不一的阴影,他终于也看清了露台上紧紧相拥的两人,幽深眸子里起了些意味不明的波澜。
“千叶桔梗,我代表你父亲命令你马上回东京。如果你不遵从,我就拿这副担架把你从这儿抬回去!”
“你看到了吧?你弟弟在外面过的是怎样的生活?我现在还能躺在急诊室,他却连送他进急诊的人都没有!”
“杀生丸,用你的眼睛去看,不要去听你手下人的报告,亲眼去看……你会知道,你的愤怒、你的怨恨,早该偿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