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哄(39)

冯素素出身高门大户,家中父母兄长皆在,且全都宠着她,平日里她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也不用顾及其他,自然不理解思夏这种打小住在别家的人是个什么想法。

听思夏这般说,冯素素十分扫兴,气道:“说来说去是你不想让我来吧!早早知如此,我也不必费心给你带吃食了。”

思夏看她无理取闹,也不肯示弱:“你若气恼,日后也不必来了,更不必给我送吃食!”然后将她跟前喝完饮子的青瓷碗一收,“请回吧!”

搁别人身上,冯素素恐怕早就气得牙根疼了,可思夏说这话,她就莫名地没脾气,还有些紧张。忽然在位子上坐定,笑道:“我好歹也是给你送过不少吃食的,今日来你家中,说了这么多话,你怎么也不给我水喝?”

思夏原本还绷着一张脸,见冯素素如此,先是忍俊不禁,其后终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再之后,才满足了她。

“你……为何想要来这里?”

“没什么理由,就是想。”

思夏暗暗撇嘴,这冯素素想来张家学堂是假,想看张思远才是真。

冯素素并非真的想来郧国公府的学堂念书,不过是想多看看张思远,然而这事确实不是闹着玩的,遂道:“这事也不急。待你哪日无聊了,你便和令兄说说,我也和家中爷娘说说。如何?”

即便思夏嘴上没应这事,即便她对冯素素来学堂这事有些忐忑,可她依旧对此事上了心。学堂的老先生无趣,陪她念书的四个女史也没多大意思,她倒盼着冯素素能来同她作伴。

她得好好想想,怎么样才能让冯素素来张家学堂,又不会生出那么多破事来。

这事还没经思夏提起,张思远就已经知道了。不知怎么的,他把手边的一张纸揉皱了,随后重重靠在了凭几上,再之后,那团纸就砸进了纸篓里。

闷了半晌,他起身出屋,立在了风亭上。

待他看见几个女子经过外院的池塘时,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

看思夏和冯素素在前头说说笑笑,张思远脑门就突突地跳。

冯素素许久没见张思远真人,不其然地遇见后,就移不开眼了,同他说过几句话后,整个人就开始飘飘然,走路也飘飘然,从桥上下来时,恰好踩上了一个坑,崴了脚不说,还磕了膝盖,当下站不起来了。

思夏内心一慌,完了完了,冯素素可是冯家的掌珠,她这一摔可不得了了。赶紧扶起她,差人去请赵医正过来。

冯素素疼到两手紧紧抓着墨玉,偏偏张思远已经从风亭上下来了。他在跟前,冯素素也不敢撒泼埋怨人了。

作为宅子里的主人,张思远恭恭敬敬给冯素素赔了个不是:“冯小娘子,家中之人除不平地里的磕绊,害小娘子如此,真是罪过。”

冯素素看见他的人就心情舒畅,听见他低沉的声音如同听到了天籁,立正后给他还了个礼:“是我自己走路不小心。”

来时还是好好的,就是下了个桥,将她摔成这样,怎么说都与郧国公府脱不开干系。思夏心慌地扶着她到偏厅坐下,等到赵医正过来。

待赵医正真来了,张思远嘱咐他:“有劳赵先生,可千万得给冯家小娘子治好了伤。”

偏厅内,墨玉给冯素素除了鞋袜,思夏看到那一块块青紫后便闭了眼,头皮发麻地退了出来。

上个月她在春明门外崴了脚就有四五日不能正常走路,冯素素可比她伤得重多了,冯家的人会心有不满的吧?

思夏看着张思远,还是将心中疑惑问出:“桥下的路何时不平了?”

张思远云淡风轻道:“你管家却来问我?谁办不好事去罚谁,免得冯家说我们欺负人。”

思夏甚无语,弄来弄去这是她的不对了。她甩手就走,真的去责人了。就在偏厅外行刑,还让外院的仆婢都看着,两个负责修整地面的仆役痛苦地大叫。

思夏气气囔囔地看着张思远,他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屋内冯素素犹豫半晌,才除了鞋袜,听到骇人的声音,忙叫思夏进来:“你快叫人停下吧,别打了。”

搁平常,她才不会为这种事求情,但她人在张家宅子,已经当着张思远的面说是她走路不小心了,这个时候得卖乖,让他知道自己是个懂事的,不像外头传的那样骄横无礼。

思夏却硬邦邦道:“犯了错,就该受罚!”

平日里她鲜少罚人,这次当众责人,宅子里的仆从个个噤若寒蝉。

张思远却面无表情。

冯素素急得起身,却站立不稳,几乎是扑到思夏怀里的:“快别打他了,真是我走路不小心,赶紧上了药,我这就回家去。”

她说了几次,思夏这才让人住了手,眼瞅着两个仆役瘫在长凳上痛苦不堪,心里也有些避厄缪。可是她不做出个样子来,真怕冯家来埋怨。

赵医正倒是细心,看过磕伤后,从药箱里取了止血药敷上,其后给冯素素治脚踝的扭伤,她的脚踝已经肿了。

到底是男女有别,赵医正让冯素素穿了袜衣,这才摸上了她的脚,转了两圈,她一直在发抖,虽未听到骨头响,可接下来的一个月怕是不能利索走路了。

“小娘子近期少走动为好,膝伤不要沾水。”赵医正又写了张方子,递到她手中,“天热,小娘子千万别让伤口发了炎,这上头有内服外敷的药,按时吃。”

墨玉一一记下,又恭恭敬敬向他道谢。

赵医正抬眸时,看到冯素素极度失落,宽慰道:“娘子别忧心,大约一月,便能好了。”

冯素素沮丧地道:“这么久吗?”

赵医正微笑了笑,继续宽慰:“如果不走动,会好得更快。”

冯素素整个人就失了神,这么久不走动,她能长出青苔来吧。

因着今日这桩事,思夏要亲自送冯素素回家。思夏出门,又要经过车马相撞的那条街,张思远不放心她,就当是给冯素素赔礼了,也要送她回家。

冯素素不光没因崴脚磕伤而懊恼,反而因张思远相送而欣喜若狂。她扯谎说热,挑帘望去,看他骑在马上,目视前方,浑身上下透着如玉的光,再被即将来临的傍晚一衬,怎么看怎么养眼。

快到家的时候,他们被截住了。

不是截冯素素,是截张思远。

他勒马停在当场,身侧的马车也停了下来,而对面的那群人便围了上来。

“你们是什么人?”冯素素的声音飘出去,“天子脚下,当街截车,好大的胆子!”

她再注意淑女姿态,可骨子里养成的横也掩盖不住。

其中一个人嬉皮笑脸道:“某等的胆子不如娘子,装作冯家小娘子才是有胆子。”

冯素素和墨玉齐齐疑惑,思夏三言两语迅速将四月二十的事说明白,换来冯素素一声“啊”。

冯时瑛根本没和她说这事!难怪生辰那日没见到思夏,竟是给她惹了麻烦。

冯素素不禁咋舌,张思远这是有多低调,不会拿身份压一压吗?

那个人道:“上次我们的人断了一双手。不过,我们是讲理的人,要你一双手便好。”

有冯素素在,用不着张思远废话了。她摔下车帘,声音中迸着火气:“劳烦郎君去扣冯家的大门,要多少双手都行!”以多欺少谁不会呢!

那个人蹙眉,戏谑道:“还要装冯家小娘子吗?”随后握紧手中的刀,一指张思远,“你若识趣,就乖乖下马!否则,某等便不客气了!”

冯素素:“……”

有眼无珠!

她快被这几个人气死了,好容易今日张思远送她回家,让这几个人给搅了。她气道:“什么贵妃亲眷不亲眷的,该给御史大夫递个话,敢称国戚便是藐视皇后;光天化日之下威胁一品国公,还要行凶,你们简直无法无天!”

那几个人根本不把冯素素的话当回事,只是轻蔑地道:“某等还就是无法无天了。”

那个人极为不屑,“呸”了一口,招呼自己人抄家伙一起上,要将这群装蒜的人打到满地找牙为止。

远处金乌摇落,洒下大片的光来,就要宵禁了。劳作的农夫、散学的生员、外出游玩的贵妇都在往家赶,遇到这事,心中好奇,纷纷驻足观望。

武侯铺的人得知了聚众行凶的消息,匆忙赶到此处。

这时,也有散衙的侍御史骑驴经过,眼瞅着前头围了个水泄不通,一旁的武侯光看着不动,心中疑惑。他上前看了看情形,催武侯道:“诸位赶紧去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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