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宋野枝未问缘由,低头在怀里找了一阵,掏出来递给易青巍。
手机没有放在外衣的口袋里,被他从衣服底下拿出来,握在手里是温热的。易青巍循着刚才宋野枝的路线,伸手拨开他的牛仔外套,再往里探,大掌覆在宋野枝的侧腰上——有个兜。
他一边收回手,一边问:“怎么背心也有兜儿,我还以为你把手机别裤腰里。”
“毛衣背心是我奶奶给我做的,她在右边也缝了一个。”
宋野枝腹部肌肉还紧紧绷着,他悄悄伸手在刚才那个位置揉了揉,适得其反。易青巍留下的酥麻感好像被自己越揉越深,往骨头里去了。
易青巍咳了两声,在手机上输了一串数字,保存后把手机还给宋野枝。
“我的号码,存了,有需要就找我,什么时候都可以。”
又补充道:“找不到我就上我家,找你易爷爷和易槿小姑。”
他将手放在他头顶,拍了拍,低声说:“以后真要在这儿读书生活了,有事儿就说,无论大小,小叔帮你。”
周边所有光都被吸到那双笑眼里去,配合真挚和温柔演出,效果显著。宋野枝望进去时,他真的被折服,真的去相信。
或许真的存在魔力,想起那晚在车厢内的情景,此时的宋野枝生出重蹈覆辙的怪异感。
该说谢谢小叔。
好像不够。
可还能怎么回应呢。他并不擅长此项。
易青巍晃了晃他脑袋,说:“懂不懂?”
他只知道听话点头,说:“谢谢小叔。”
赵欢与蹦蹦跳跳地出现,大呼宋野枝的名字,说找了他好久都不见人。沈乐皆和易槿一行跟在后面走出来,饭局结束,大家站在院里商量回家路线。
风静。脸颊再次开始发热,胸腔有沉甸甸的东西升起,翻滚,轻飘飘的不肯落地,悬浮。
一切是酒精作祟。
第7章 自导自演必自闭
嚓——
保姆按例,在清晨撕掉一张日历。挂在门边的那一沓纸,由旧换新。
临近新年,真正的1996,马上来了。
厨房里已经开始准备午饭,赵欢与还把自己锁在房间,一早上没踏出房门半步。
沈乐皆合上书,从书房里出来,去厨房晃悠了一圈儿。
“阿姨,中午吃什么?”
锅里的油热着,阿姨将姜蒜入锅,炒了两铲子后擦擦手,紧接着提起刀切料。正是忙的时候,没空回头,嘴上应道:“蒸了条鱼,再炒俩菜。”
“加个红烧肉?”沈乐皆说。
“知道啦,我准备了的。我看欢与最近几天不好好吃饭,今天给她做个爱吃的。”
“嗯。”沈乐皆扫了一眼卧室,提脚走去,“阿姨您忙。”
赵欢与在打电话,听见脚步声停在自己房间门口,便噤了声,晾着在电话那头“喂喂喂”的周也善。
沈乐皆敲门,说:“出来吃饭,早餐也不吃,你怎么回事。”
“我吃了。”赵欢与在床上趴着,脸冲着门喊。
“吃的什么?”
“饼干和牛奶。”
“你窝在卧室里一早上做什么?”
“学习。”赵欢与坐了起来,中气更足了,“你能不能别打扰我,菜好了再叫我。”
垂下目光,门上的海报翘起一角,沈乐皆使劲按了按,道:“赵欢与,你翅膀硬|了。”
还没到这个程度,半硬不硬的。
赵欢与这样想,没吭声。
聚精会神地听沈乐皆走回书房了她才松一口气,同时没再捂着听筒。
“别喂了,唱歌呢你?”
“请人帮忙的是你,不说话的也是你,什么毛病呢你?”
赵欢与不耐烦得很:“行行行,我错了,大哥对不起。所以你平时到底在哪家买衣服啊?”
“你问这个做什么?要送我衣服吗?我说了只要保证把我数学搞及格就行了,不用那么多报酬。”
赵欢与冷笑:“想法还挺多。”
“我的衣服都是我妈给买的,回头帮你问问我妈。”
“得,不麻烦你了,我挑我顺眼的吧。”
周也善不死心地追问:“一个寒假就能帮我进前二十,有没有诓我啊?进不了怎么办?”
“周也善。”赵欢与正儿八经地叫他名字,“你知道我为什么看中你请你帮我这个忙吗?”
“我帅。”
“……”架子瞬间被拆个干净,赵欢与重新趴在床上,“进不了前二十,我头,揪下来,给你当球踢。”
周也善怪声怪气地叫了一声,说:“好一个血腥暴力的女朋友,刺激死了。”
说起这事儿,赵欢与不解:“你怎么还附赠增值业务,打死不分手,我哥和我叔都夸你情深义重呢。”
“承蒙谬赞,第一次给人冒充男朋友,没控制好力度,下次会熟练一些。不过,我们算不算成功?你哥被气死了吗?”
赵欢与没了声音。
算吗?家长会结束,那天回家的路上沈乐皆全程冷着脸,一个字没吐。到了家,只拣着尊师重道的道理讲,没等他提早恋,赵欢与先急了眼摔门而去。后来又被他丢在小叔家,冷冻几天,好不容易见着人了,这篇竟轻描淡写被揭过去。
是被气狠了?
赵欢与也弄不明白,答道:“不知道,死倒是没有,可能疯了?”
周也善点头,夸她:“不过目的是达到了,在早恋这件事儿面前,倒数第二这种事儿已经不足挂齿。你对自己也挺狠。”
“谁的青葱岁月不早个恋儿?但倒数我就不能忍受了。士可杀,不可辱。”
周也善点头附和。
赵欢与:“行,今天就到这儿,我吃饭去了,周五见。”
门外,阿姨开始摆碗筷,沈乐皆帮着盛饭,就地喊人:“赵欢与。”
门开了,人现身,却见她束起马尾,穿戴整齐,肩上还斜挎一白色的包。
“你们吃吧,我去小叔家找他玩儿。”赵欢与一边走一边说,也不看人,径直到门边开始穿鞋穿外套。
“欢与,吃了再走吧,有你喜欢的红烧肉呢。”阿姨劝道。
“等等。”沈乐皆叫住人,“我先给他打个电话。”
赵欢与停下动作,俩手揣兜里,站着不动了。
沈乐皆也不动。
“你打呀。”
“去我房间把我手机拿来。”
“真是服了。”赵欢与小声嘀咕,弯下腰把刚穿好的鞋脱了,踩上拖鞋,脚下噼里啪啦地进沈乐皆的卧室拿手机。
沈乐皆接过手机,正按亮屏幕拨号时,皱了皱眉头。赵欢与站他面前,看他打半天字却不见接通电话,踮脚凑近看,看到短信编辑的界面。
她哥之前从来不发短信,他嫌浪费时间。
“你打不打啊?”
“先回条短信。”
“谁的短信?”
“你不认识。”
赵欢与等了两秒,掏出自己的手机,拨号,免提。
沈乐皆还在按键盘,易青巍的声音已经从旁边听筒里传出来。
“喂。”
“小叔,我哥有话跟你说。”
赵欢与将自己手机塞到沈乐皆手里,转头就走。
这次赵欢与没摔门,甚至没关,任风把门吹得嘎吱响,留一个潇洒的背影给屋内两人看。
“喂?说话。”
这兄妹俩又在搞什么。
沈乐皆问:“你让赵欢与去找你玩儿了?”
“我没让她今天来。”
“易青巍。”
“嗯?”
“赵欢与,好像叛逆期到了。”
“……”
易青巍在自己家等了一个小时没见人影,拨了赵欢与的电话,谁知接通后是沈乐皆,声音低沉,情绪不高。
“赵欢与还没出门?”
沈乐皆“啪”的一下合上书,问:“她没去你那儿?”
“……”
等到这时,易青巍才意识到之前沈乐皆的那句话不无根据。
“Le siècle de la folie, inhumaine, la corruption. Vous **ez été sobre, doux, impeccable.”
宋野枝视线往右,去看译文。
“这个世纪疯狂,没人性,腐败。您却一直清醒,温柔,一尘不染。”
一动,手臂边的被子敞开一角,冷空气见缝就钻。宋野枝翻了个身,变成仰躺,两只手臂拿出来,高举着书,他放慢速度,把这句话又读一遍。
门外有人敲门,很缓慢响了两下,宋野枝怕自己听错,坐起,侧耳听,等来微弱的第三下。做饭的阿姨只在饭点来家里,爷爷午饭后提着鸟去散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