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这才放心，笑道：“我哪里能歇着，你没看这满院子的事情吗，外面的事情有你们爷们操心，我也管不着，家里的事情我倒是想清闲一点不管呢，可孙媳妇遭大罪了，我可不得先帮她撑着吗，你睡吧，我这拿了衣服就出去。你自己盖上被子，莫着凉了。”
老爷子听着老太太的话，只觉得眼眶酸胀，满脑子他对不起老婆子，等老太太都一脚踏出门了，老爷子才含糊的道：“萧战得教训一下，不能轻饶。”
老太太脚步一顿，然后扭头看着老爷子，但老爷子依然是背对着她，老太太这时候才眉头渐渐拧起，脸色渐渐发白，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老爷子的背影。生活了一辈子的人，在一起六十多年的枕边人啊，他们彼此了解对方就如同那个人是自己一样。
老爷子这反常的举动，还有此刻的话，让老太太明白，这个教训绝对不是不能轻饶那么简单。这个不能轻饶，是真的不会轻了。他连看都不敢看自己，这是觉得没有脸见自己，还是不敢见自己？
老太太腿脚发软，一下子扶住门框，饶是见惯了风浪，此刻也依然被老爷子的话和自己的猜想惊的心口发慌。
老爷子没回头，但也知道老太太没走一样，苍老的声音带着一股透彻和愧疚：“我对不起你的，下辈子还你吧，下辈子，咱俩还当夫妻，生多少孩子都好好教养，再也不能教养出来这几个这样了。”
这话都几乎是明着告诉老太太，这儿子，不能留了。
老太太狠狠的闭上眼睛，空气都沉默了下来，窒息在蔓延。谁也不知道在这几分钟里，老太太脑子里想了什么，但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那双眼睛里有泪光，但却也有比泪光更澄澈的通达智慧，让她浑浊的眼目都深邃起来：“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女子有三从，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我老太婆的丈夫可还活着呢，自然是出嫁从夫。夫君说什么，只要是对的，我自然听从。”
老太太没胡搅蛮缠一哭二闹，也没有为自己的儿子叫屈申辩求情，更没有说一句埋怨的话，只用一句女戒三从来回答老爷子，可这段话，刚强中带着温柔，坚定中又有谦卑，不怨恨什么也不委屈什么，还肯定了老爷子的决定。
真正的以夫为天。
老爷子浑身震动，猛地睁开眼睛，但他没有转身看老太太，眼泪从浑浊的眼睛里流淌出来，可他之前脸上所有的不安愧疚和忧愁心痛，全都不见了，只剩下满满的感动和欣慰。
他爱了一辈子的女人，果然永远不会让他失望。她绝不是个盲从的女人，她嘴巴里说着三从，可她也告诉了他，只要是对的，她就会听从。她有自己的判断，她知道他做的是对的决定，所以哪怕她痛彻心扉，也还是会坚定的支持他。
他的老伴儿，一辈子在深门大院里做着贵妇人，可她的见识和心胸，绝不少于一般男子。老爷子半晌闭上眼睛，眼底是有笑意的，嘴角也终于露出了笑痕，浅浅的仿若自语道：“得妻如此，一生足矣。”
第882章 病症
萧紫妍确实是情况不太好，被萧紫琳安排在了他们的屋子里洗漱过后就没出屋子，外面那么多事情她不是不知道，可是她动弹得不。一个是没有合适的衣物，姐姐妹妹的衣物给她凑了一套，但内里的衣服却不是能凑合的。
最主要的是萧紫妍也生病了，这一路上对女人来说简直就是酷刑，毕竟男人体力比女人好，而且男人还没有例假这种东西。女人在流放中简直没有了尊严，来例假也就一路流血，谁会给他们时间去处理，谁会给他们带够女人用的东西。
这一路上女人做了妇科病的多了去了，萧紫妍也没能逃过去。可能是在出大康那段最寒冷的时候做下病了，一来月事就肚子疼的动弹不得，整个人跟要死了一般。之前还一直咬牙坚持着，但现在可能是因为知道自己安全了，也是知道秦柔桑就在身边，她真的坚持不住了，躺在炕上蜷缩着身体，任由冷汗打湿全身就是一声不吭。
老太太拿着衣服进来的时候人已经看不出什么悲伤的情绪了，但看见萧紫妍蜷缩着不动弹，立刻就过去，伸手一摸额头，摸了一手的冷汗，老太太当即变了脸色：“妍儿你怎么了？告诉祖母哪里不舒服？”
萧紫妍此刻已经疼的迷迷糊糊的了，她都不敢喘气，老太太叫了好几声，她才渐渐有了回应，虚弱的道：“祖母，我肚子疼，疼死了。”
那怪萧紫妍一直不出门，都疼成这样了，怕是连动弹都动弹不了了，老太太连忙出去招呼人来：“李嬷嬷快去烧热水来，喝得用的都端来，再把这屋子的炕烧热一点，直接找个太医过来。”
老太太吩咐完就又回到萧紫妍身边，慈爱的道：“妍儿在忍耐一会，开水来了咱们先喝点水，等太医给你诊脉之后，祖母给你换衣服啊。一会喝了药就不疼了。”
被人安慰，在这种时刻是最最暖心，也是最最容易让人情绪散发的，萧紫妍鼻子一酸，哽咽的道：“祖母我好疼啊，我以前都不会疼的，最近这两个月，一来月事就疼的受不了，一次比一次严重，祖母我是不是要死了。”
“别胡说。”老太太温柔的呵斥她，一边给她擦汗：“不要怕，祖母陪着你，你长嫂也在呢，你想想她多喜欢你啊，怎么会让你死了，妍儿乖，别胡思乱想。”
萧紫妍此刻大脑清醒了一点，连忙问道：“祖母，我长嫂怎么样了？之前我听着院子里乱糟糟的，可是我也起不来，姐姐也没有回来，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干着急也没用。”
“你就别管别人了，先顾好你自己吧，你长嫂没事，会好起来的，你大哥寸步不离的守着她呢。”正说这话，李嬷嬷端着一碗红糖水健步走来，老太太伸手道：“给我吧，我来喂妍儿喝。咦？竟然是红糖水，哪里来的红糖？”
他们初来乍到，百废待兴，缺衣少食才是正常，虽然有秦柔桑想到了衣服这一块，提前准备了，可秦柔桑毕竟也就是比他们早进来这里几天罢了，哪里能想的那么多。
然而李嬷嬷却让老太太明白，一个人要是有心心细那能到什么程度。李嬷嬷就笑道：“还不是少夫人嘛，这一来就摆平了城主府那群混蛋，又紧锣密鼓的要粮食要衣物的，就连药物和生活用品都要了许多，就没见过少夫人这么仔细人儿，真是什么都想到了，周全的很。这不就派上用场了。老太太您刚才一说那些东西，奴婢就想到了，赶紧找出来给小姐冲上了。”
老太太一听更是感慨万千：“她有心了，我们萧家能有这样一个大妇，当真是家门中兴之势。”
“谁说不是呢。老太太快给小姐喝了糖水吧，奴婢已经让人去请太医了，估摸着马上就能到了。”李嬷嬷就是女管事，笑眯眯的道，一边上手用热水洗了帕子，给萧紫妍擦脸。
萧紫妍刚喝了红糖水，火炕上的热气也上来了，整个人刚才还冷冰冰的身子瞬间暖和了起来，人也好过了几分，虽然还是很疼，但心理上得到的巨大安慰，让她觉得不那么怕了。
太医来的还算快，来的是那个妇科圣手，给诊脉过后道：“着凉所致，寒气入体，对女子本就是巨大的伤害，还好时日尚短，还不容易做下病根，老夫这就开药，连续喝上一个月，自当无碍。只是以后也要注意保暖，莫要沾了凉水和寒凉的食物才好。”
“自然，劳烦太医了。”老太太这才放心，抬手轻太医开药。
萧紫妍听了这话，这才松了口气，毕竟年轻，也没经历过太大的风浪，最大的风浪就是抄家，可还有秦柔桑一路保驾护航的。骤然知道自己不是得了要死的绝症，自然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不怕了，人也就安稳了。
太医走后，老太太和李嬷嬷帮着萧紫妍又换了衣裳，这回可真是内外都是新的，还是洗干净经过太阳晾晒的那种，穿在身上都是阳光的味道。萧紫妍是个养在富贵中的娇娇女，此刻摸着这不算华丽的衣料，却满足的叹息：“这衣服可真舒服，味道也好闻，穿在身上也合体呢。”
李嬷嬷就笑道：“小姐是个有福气的人儿，少夫人什么都想到你们几个小姐，都提前一步替你们大力好了一切，你们几位小姐的吃穿用度那是早早就被少夫人制定好的，小姐们的衣物也是提前洗好晾晒好，咱们这没有那条件能给小姐们的衣物熏香，少夫人就让咱们好好的晾晒，可不就都是暖融融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