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才大学毕业的她,应该是无法承受人们异样的目光。
二十多年前,单身妈妈还是不被社会接受的惊世骇俗之举。
苏长枫作为一个普通人,自然也不能免俗。
可是她就算要遗弃他,就不能给他找好一点的人家收养?
为什么要把他放到一户残疾人家门口?!
叶临泽的眼圈霎时就红了,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一直想问你,就算你无法一个人抚养孩子,你为什么不把这个孩子送到孤儿院?!”
“你为什么要放到那种人家门口!”
苏长枫终于回过神,她眼神冰冷至极,看着叶临泽,不像是看被她遗弃的私生子,而是像在看仇人。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现在给我出去!立刻!马上!”她走回自己的办公桌前,终于摁下了桌角的警铃。
很快,公司安保部门的人和总裁秘书一起打开了总裁办公室的门。
“苏总,出什么事了?”
“苏总,您还好吧?!”
大家推门进来,看见苏长枫跟叶临泽两人对峙般站在办公室中间宽敞的空地上。
叶临泽手里没有任何武器,只有一个手机。
并没有什么危险到要叫外援的地步。
苏长枫见自己人进来了,轻吁了一口气,冷声说:“这个人擅自闯进我的办公室,说了很多对我不敬的话,你们给我赶他走!现在!马上!”
她公司里的安保人员立刻冲上来,一左一右架住叶临泽的胳膊,就把他往外拖。
叶临泽不顾一切大喊:“苏长枫!你生了我!又遗弃我!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苏长枫对他置之不理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叶临泽。
他知道自己大概是无法让这个“亲生母亲”接受自己了。
这种冰冷的跟仇人一样的态度,简直比被人嘲笑是残疾人的孩子还要刺痛他的心。
可以不爱他,可以不要他。
但为什么要视他为仇寇?!
被自己“亲生母亲”仇恨的感觉,就是这个样子吗?
就像有人拿刀掏出了他的五脏六腑,他彻底成了一个“空心人”。
叶临泽“哀莫大于心死”的时候叫出来的话,一下子轰动了整个公司。
就连架着他的两个安保人员都下意识松开手。
如果这个小伙子真的是总裁的私生子,那他们对他不敬,会不会以后总裁想起来就给他们穿小鞋?
母子之间哪有隔夜仇?
而那个前台小姐听见叶临泽的话,更是心情无比复杂。
不是燕大新闻系的学生吗?
怎么又变成被苏总遗弃的私生子了?!
她这是被利用了?
前台小姐恨不得整个人缩到桌子底下去,不要被总裁和总裁秘书看见自己。
这个时候,她不想被任何人关注!
叶临泽整了整衣袖,对着总裁办公室的方向再次大声说:“你二十二年前抛弃我,我不怪你。可是你到现在都不肯承认我是你儿子……”
突然,苏长枫从办公室里风一样冲出来,啪地一巴掌打在叶临泽脸上,怒道:“你住口!你不是我儿子!我也没你这样的儿子!——你再胡搅蛮缠,小心我报警抓你!”
第93章 人生的峰回路转
叶临泽也豁出去了,“你报警啊!报啊!到时候看警察怎么处理!”
“你这是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了?”苏长枫气得浑身发抖,她握着手机,非常想马上报警,可是再一想,报警就能解决问题吗?
“你也配自比皇帝?——多大张脸!”这边叶临泽抖抖胳膊,欣喜的心情已经无影无踪了,“早知道你是这种人,我吃饱撑的来找你!”
说完他转身就走,然后越走越快,很快从快走变为快跑,逃出了这栋大厦。
他还是从货运电梯离开,后面追过来的安保人员走的是员工电梯,所以很快就找不到他的踪影。
那些安保人员回到八楼,对苏长枫抱歉地说:“苏总,他跑得太快了,我们没追到。”
苏长枫摆了摆手,心情沉到谷底。
她把人都赶了出去,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焦躁不安,不知道该怎么做。
她取消了今天所有的会议,哪里都不想去,什么人都不想见。
直到有人敲了敲门,然后推开门进来了。
“我说了别进来!”苏长枫愤怒地抬起头,看见却是她老公蒋善楠。
蒋善楠比她大一岁,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还是很不错的长相,但是现在脸上有些松弛的痕迹,不过穿着一身体面的驼色西装,显得很儒雅气派。
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上去有些像《王牌特工》里面的科林·费尔斯。
只是没有金发,而是一头精心打理的黑头发。
他坐到她办公桌对面,微笑着说:“……是他找来了?我当初怎么说的?当断不断,自受其害。”
“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苏长枫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你这么会说,当初你为什么不下手?偏要我下手?!”
“因为他是你亲弟弟,不是我的。”蒋善楠笑得更加和蔼。
“你还是我父母的律师呢……”苏长枫翻了个白眼,“如果不是你……”
“如果不是我,你现在像个老妈子一样把你弟弟养大,然后一无所有被他赶出去。”蒋善楠淡笑着站了起来,身子微微前倾,双臂撑在大办公桌上,如同耳语一样说:“可是现在看看你,白手起家的女企业家,c城最好的商业地产,一半都是苏长枫女士的。不说上全国富豪榜,c城富豪榜上,前一百名肯定有你的一席之地。”
苏长枫半天说不出话来。
因为蒋善楠说的全是事实。
她仅剩无几的愧疚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往后靠坐在有按摩功能的人体工程椅上,手里转着一支笔,若有所思地说:“没想到他居然会找过来?”
“他到底是怎么突然找过来的?二十多年了,连我老家的大伯父和姑姑,还有奶奶都不知道这件事……他怎么就知道了?”
“他不会是个骗子吧?!”苏长枫突然抬起头,激动地说:“我记得那家残疾人捡到他之后,马上搬到外地去了!他就算长大了,也不可能找到我!”
蒋善楠眯起眼睛:“你确信自己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绝对没有。就连那时候他身上的襁褓,也是我在医院跟一家乡下人换的!”
苏长枫振振有词,似乎在自我催眠这个人就是冒名顶替的骗子。
“呵呵……现代社会,验证亲属关系,还需要几床破毯子吗?”蒋善楠遗憾地摇摇头,“如果他是个思维正常的人,早就想到这些后果了。只要dna一验,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苏长枫的心脏一阵紧缩,血液倏然冲上天顶盖,脸色也变得通红,像是在一块在屠夫案板上放了许久的猪肝。
“……所以,他是有备而来?”苏长枫仰头看着天花板上奢华的吊顶,冷笑出声:“难怪他一开始就装作是燕大新闻系的学生,追问我二十多年前的发家史!”
“这就对了,这才是你应该考虑的问题。”蒋善楠一直笑眯眯的面容突然沉了下来,“你别忘了,公司有这个规模,是我们夫妻两人共同努力的结果!”
“从现在开始,如果我们走错一步,我们的家产,就要分给别人一半了!”
苏长枫眼底闪过一丝阴狠,喃喃地说:“这怪不得我。如果我爸妈不是那么严重的重男轻女,要把一切家产留给他,我也不会……”
蒋善楠抚了抚自己脸上的黑框眼镜,低声说:“所以你不要为当年的事内疚。你父母出事的时候,他才多大?一个三个月的小婴儿,有那么大福气接受这么多的家产?也不怕折了寿!”
“我们其实是帮了他一把,他舍财免灾,不然怎么会平平安安长到这么大?”
这话极大的安慰了苏长枫。
她不是那种真正穷凶极恶的人,但是在偌大的家产和一份只有义务,没有权利的遗嘱面前,她选择了前者而已。
“你说的没错。如果不是有我,他早就不会活在这个世界上了。”苏长枫笑了笑,慢慢恢复过来,“既然他找来了,我们得收个尾了,一劳永逸。”
“这就对了。”蒋善楠拿出一张机票,笑着说:“我现在就去你老家,找收养他的叶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