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后悔是因为兮狳身子弱,动不动生个病,受个伤的,有时候口鼻之中还会莫名其妙流出血来,端是吓人。
这么弱还不知道珍惜自己,每日都坐在廊下,只要她一会儿看不见,便会发现他又在风最大的地方吹着,目光遥遥望着远方,不知道在看什么?
花昼边将披风撑开,盖在他身上,边抱怨,“万一再病了怎么办?你最好还是躺在床上,别乱跑,磕着碰着了又该流血了。”
她发现兮狳特别容易受伤,皮肤很嫩很嫩,随便什么东西便能划伤,稍稍磕一下,立马红了大片。
若是坐得久了,整个下半身,腿,全都是红色的血斑,最主要的是,他自己受伤了都不知道,就好像这不是他的身体一样,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有一次不知道在想什么,手握住一支蔷薇花,那刺深深扎进体内,流了很多血,他也像没有知觉一般,丝毫不为所动。
还是她发现后给他包扎的,要不是她,他就要如此这样的站一天了,没有时间观念的人,天黑也不归家。
带他回来的时候小腿肚子都是肿的,站累了都不知道坐一下,很笨的人,估计是哪哪不小心掉下来的富家公子吧,什么都不会干。
有时候他站在扫把的旁边,叫他顺便拿过来,他连扫把是什么都不知道。
笨死了。
细想一下饭都不会吃的人,能指望他干什么?别添乱就好了。
严重怀疑他是不是喝露水长大的?
黄瓜和西红柿分不清楚也就罢了,连吃鱼要吐刺都不晓得。
卡了一喉咙的鱼刺,叫她一一拔出来的,满嘴都是血。
太笨了。
大少爷又笨又柔柔弱弱的,也怪可怜的,就多照顾他一下吧,等他的家人找来便是。
花昼熟练的将披风的带子系上,这不是她第一次给他披披风,因为这人对自己虚弱的身体没什么数,有时候大冷天穿一身亵衣就跑了出来,赤着脚,都是她在屁股后面跟着。
吃饭要盯着,喝水也要盯着,干什么都要盯着,要不然这厮又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受伤了。
太容易受伤了,有一次一个森林里跑出来的猴子突然冒出来,明明离的还很远,本来不该受伤来着,结果脸上多了三条道。
像是被猴子抓的,偏那猴子离的很远,真奇怪。
“兮狳,村里的王大婶又病了,这次病的很严重,看了许多大夫也没治好,他们家都快被掏空了,王大婶对我挺好的,我小时候吃不上饭,只要去王大婶家,王大婶饭做得再少也会均我一碗,我不想让她死。”
她抬头,眼巴巴望着兮狳,“你会治病对不对,你能帮王大婶看看吗?”
很奇怪,兮狳似乎可以跟动物们说话,经常有乱七八糟的猴子啊,狗啊,猫啊给他叼来草药。
他一个饭都不会吃的人居然认得很多草药,而且自己会熬药,一个简单的炉子,在上面画了很多乱七八糟的图案,药熬着熬着就自己成了团。
像一颗颗仙丹似的,香飘千里,隐隐还发着光,很是玄妙。
有一次他给她吃了一颗,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感觉全身都有劲了似的,以前腿有旧疾,会微微的疼,现下完全好了不说,比从前还利索。
兮狳可以治好她的旧疾,应该也能治好王大婶吧?
衾薄挑眉,面上有一丝意外,“你让我给一个凡……烦人精治病?”
一边嘴角微微勾起,笑的略微讽刺。
给人治病,他这辈子都没干过这种事。
“我知道对你来说有些勉强。”前几天她带着兮狳去看王大婶,王大婶一个劲的说,她过的已经很难了,再带一个拖油瓶,以后还嫁不嫁?
还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花昼知道是为她好,没有反驳,一回头,发现兮狳就站在不远处,估计全听见了。
那时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也看不出介意,原来他还是记仇的,叫王大婶烦人精。
要是叫王大婶听着了,估计又是一场啰哩巴嗦,劝她早日将人丢了一身轻松。
“但是王大婶对我不错,你就当帮帮我吧,王大婶这个人很好的,你接触接触就知道了。”
花昼想起她,情绪有些低落,“她是个好人,不该是这个下场。”
她几乎有些哀求道:“只要你肯救她,让我做牛做马都行,上刀山,下火海,干什么都随便你。”
廊下突然一阵沉默,除了她的声音,一点动静都没有,许久许久,才听到有人说话。
“明天辰时,过时不候。”
又一个折清一般的人物,被人喜欢,被人爱戴,有人愿意为了他们牺牲。
为什么?
他想知道。
第168章 宗主番外
妖界的中轴有一颗巨大到几乎将整个森林笼罩的树, 那树是妖界的保护伞,生命树,也是妖界之母, 可能也是之父。
之父还是之母,本妖不计较,大家也就随便叫了。
今儿的妖界不太太平, 远远的一道光芒划过炫丽的光彩, 陡然到了那树下。
砰!
光芒破了树的防护罩, 笔直插在树上, 惊醒了里头闭关修炼的妖。
枝一睁开眼, 刚显出身形,便见一把剑再度袭来, 那剑速度又快又猛,几次擦过他的身子, 叫他险险避开。
那剑一开始使的还是陌生的招数, 让他分辨不出主人是谁?后来招式没了,渐渐的原形毕露。
“玄清, 出来吧。”
他曾经和玄清待过一段时间,对玄清的招数和习惯清清楚楚,想瞒他不太可能。
一张黄皮纸陡然飞了过来, 随后一个人至树干上跳下,远远的朝他走来。
枝一接了那纸,问:“这是什么?”
话音刚落,那纸上登时显出威力来, 无数剑意蓦地袭来,划伤了他一双手,他刚要将纸丢了, 便见一把剑钉在他脖间左侧,随后一个人压了过来,一只手挡住他右侧,将他困在里头。
枝一挑眉,“这是做什么?”
玄清将黄皮纸摊开,不由分说拿起枝一一根手指头,刮在剑上削破,枝一的血是绿色的,他把那血摁在黄皮纸上,之后抬了抬眼皮道:“修仙界的所有化神期都摁过手印了,就差你妖界的了,你自己去找他们。”
枝一瞳孔微微放大,“你做到了?”
曾经他们约定过,要找所有化神期签下两界和平的契约,修仙界不可滥杀无辜的妖,同样的,妖也不可滥杀无辜的妖,否则双方都可清理门户。
就是这样一份契约,当初没有签成,还害的他丢命,现下倒好,叫玄清一个人做到了。
“意外的简单。”是真的意外,万剑仙宗一下子多了两个化神巅峰,一个化神中期,几乎重新习了牌,成了修仙界的第一大宗派,说的话分量多了许多,没多少反对的声音,几乎轻易就签订了,比他想的容易多了。
枝一笑了,“这样不好吗?”
“好。”只不过会有些惋惜和难过,当初为了这件事而努力的所有人,死去的所有人。
早知道如此简单,他们根本用不着那么拼命,不拼命就不会牺牲。
玄清闭上眼,突然歪过脑袋,一口咬在枝一脖颈上,随后一只手伸进了他的衣襟里,狠狠地掐了他一把。
枝一浑身一颤,胸前陡然紧绷了一下,很快便又松懈了下来,抽着冷气问:“你还是介意的是不是?”
当初他用幻境粗鲁的对待玄清,现如今玄清粗鲁的对待他,风水轮流转了。
“是。”玄清几乎不假思索回道。
一个前面几十年都没有受过挫的小公子,被众人捧在手心里的掌上明珠,家族的希望,那么骄傲的人,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就忘了对他的侮辱。
他一直记得,时时刻刻,有时候半夜醒来,都全是枝一那张脸。
太深刻了,即便只是幻境,也足够他记一辈子。
“这是报复。”
他本来想杀了枝一,断他四肢,叫他生不如死,后来发现是自己有错在先,这才改了主意。
手上再度用力。
“嘶!”
枝一身上又是一疼,掐在了不适宜的地方,叫他完全没脾气。
“看来我是栽了。”
那事已经过了几千年,再讨论谁对谁错早就没了意义。
“折腾了你一次,要用一辈子赔了。”
这么记仇的性子,几千年了还没有放下,以后怕是不好过了,没有好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