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知道来人是北戎使团,不过程序得走,双方严明正身,查明国书,再放人进城,只要人能顺利进城,迎接使团的任务就完了,十分简单。
戚司想着应该闹不出什么事,也花不了多长时间,便安安心心地当个侍卫。
那队人马全没下马,坐在马背上哈哈大笑起来,队伍中走出一骑,傲慢道:“大禹官员是不是眼瞎,难道看不出我们北戎的装扮吗?”
态度嚣张,语气轻蔑。
礼部官员当时被气得脸色铁青。
二皇子眉头皱起。
城墙上全是文武百官和黎民百姓,城下人的谈话他们都能听到。如果在这里丢了气节,何以向天下交代?
戚司和周围的士兵均心头一怒。
戚司本来觉着应该用不上自己,等着当完背景板儿就功成身退,没想到北戎使团太过傲慢,在大禹的土地上居然还嚣张,是可忍孰不可忍。又加上他担任武官职位,身负护卫威慑之职,便上前一步,大声道:“来着何人?说三声不答,全部拿下!”
他把手中的□□重重往坚硬的地面一扎,发出一声铿锵脆响。仿佛一个信号,其他士兵也将□□铿然落在地上。之前排练过,士兵们的□□统一落下,声音整齐。
铿锵有力的声音让北戎人愣住,原本傲慢的气势被戚司和士兵们的□□打击,渐渐弱化。
戚司大声数:“一!”
春末夏初,天气渐渐炎热,在太阳的烘烤下,所有人脸上都出了汗水。
“二!”
那队人马相互观看。
“三!”戚司大喊一声,扬起手,“拿下!”
“等等!”北戎使团最前面的那人看了戚司一眼,举起手道,“我们乃北戎使团,我是北戎五皇子特木扎。”
在戚司的逼迫下,北戎使团总算开了腔。礼部的人找回主动权,长松一口气,大声问道:“北戎使团来我大禹,所为何事?”
北戎使团这次老实多了,没有耍花样,回答道:“我们来谈判。”
“可有国书?”
“有!”
最前面的那人,也就是北戎五皇子特木扎,举起卷轴,向前方的礼部官员示意。那卷轴用上好的牛皮制成,卷边用打磨光滑的乌木卡住。
程序走得差不多了,礼部官员道:“请将国书交于我朝二皇子查看。”
“二皇子?”特木扎长着一张凶狠的脸,他不满地看了一眼吊桥旁边的二皇子,不肯把国书交出来,扬声道,“为什么不是你们皇帝来接我?”
呵!
众人嗤笑。
二皇子朝京城方向拱拱手道:“父皇真龙天子,你一个小小的皇子,有什么资格要求父皇来接你?”
特木扎长得十分壮,嘴边蓄着一圈浓密的胡子,鼻如鹰钩,眼如鹰隼。□□的马儿打着响鼻,不安地在原地打转儿。
他道:“皇帝不来,太子总该来吧,你一个小小的皇子,有什么资格来接我?”
二皇子心里不快,面上没表现出来,道:“你是皇子,我也是皇子,为何没有资格?”特木扎仰头大笑,笑声里充满了嘲讽。
众人不明他为什么突然笑,礼部官员面面相觑,二皇子英俊的脸上布满阴霾。
特木扎当着他的面说他不够格迎接他,已经刺痛了他的自尊心,现在又忽然嘲笑他,完全没有丝毫尊重,二皇子已经在心里重重记了特木扎一笔。
他不服气地向前走了几步,来到特木扎面前,厉声呵斥,“你笑什么?本王很好笑吗?”
原本二皇子和北戎使团之间隔着一丈左右距离,问询的礼部官员站在最前面,戚司站在二皇子的右边负责阵型,现在二皇子自己向前走了几步,立即越过最前方问询的礼部官员,成为离北戎使团最近的人,也和戚司拉开老长一段距离。
二皇子忽然不按套路自己单独往前走,戚司犹豫着要不要跟上。跟上就会破坏阵型,不跟上就和二皇子脱节。
不过一瞬间的功夫,他还没决定好该不该跟上,前方忽然状况异生!
特木扎忽然抽出腰间的弯刀砍向二皇子,这一幕实在太过快速,所有人都惊呆了。没有人能想到北戎使团居然敢在城门口,无数士兵的包围下动手。
二皇子也没料到,他惊叫一声,仓皇后退,一退就撞到了身后的人,几个人撞成一团,摔倒在地。霎时间精心摆好的阵型乱了,大禹礼部跟上来的人基本是文官,被撞得乱七八糟,其中有个礼部官员居然在地上滚起来。
场面混乱,不堪入目。
城墙上的老百姓看到这一幕,骚动起来。
戚司无言的同时不由暗自感慨,二皇子看着器宇轩昂,一表人才,以为是个干大事的,结果外强中干,毫无胆识,完全比不上狗太子。
如果今天站在这儿的是狗太子,特木扎就算拔刀劈下,狗太子也不会退一步。
二皇子居然直接被吓退,他这一退,让大禹这边大失颜面。
众目睽睽下,百官会怎么想,将士会怎么想,百姓会怎么想?
“大胆!”戚司赶紧举枪跳到二皇子身前,士兵们也将北戎使团围住。
“哈哈哈!”特木扎收回弯刀,笑得肆意又讥讽,“我不过打只苍蝇,没想到却吓着二皇子!对不住啦!”
他收刀后所有人都看出,特木扎只是虚晃一枪,根本没想杀人。
礼部唐大人和他身边的几个官员没有退,赶紧拉起地上的同僚,指着特木扎怒声道:“竟然对二皇子兵刃相向,岂有此理!”
特木扎和他身后的人傲慢地笑了,“大禹乃我手下败将,皇子又如此胆小,大禹要完了。”
这话简直让人气炸,众人都在怀疑北戎真是来谈判的,不是来砸场子的?偏偏他说得不算错,大禹和北戎对上并没有讨好,戚司父兄死的那场战役,足足牺牲了十万将士,燕云关更是落入北戎之手,只是后来顾成武又把燕云关收回来,把北戎赶了出去。双方在边关屯兵,来来回回打了几场,各有胜负。
大禹的人都知道这些事,一直以此为耻,要不是后来戚司取了北戎二皇子的首级,大家更会对边军不满。
听到他如此嚣张的话,戚司的怒火燃烧起来,那是一股被压抑在心底深处的怒火,带着深渊的气息,想要毁灭一切,杀光所有敌人。那怒火之中,又夹杂着沉重的悲伤,压得人心脏难受。
我的父兄死了。
我的兄弟死了。
他们死在北戎人手里。
杀了北戎人!
杀了他们!
血管里的血液奔流起来,太阳穴突突直跳,戚司听到自己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悲怆呐喊。
那些怒火、悲哀如此深邃沉重,像是他的,又不像是他的。
捏住□□的手指收紧。
唐大人慨然道:“胡说八道,明明北戎人才是手下败将,要不然,你五皇子也不会巴巴赶来大禹谈判。”
唐大人身为礼部尚书,颇有点儿傲骨,平日里较真得很,此时倒比很多人有骨气,说话也有水平。
不错,北戎嚣张又怎样,你们还不是巴巴跑来求和,谁先求和,谁就是败者。
特木扎冷哼一声,不再和礼部的人打嘴仗,伸手随意地将国书交给二皇子。可是,他却并没下马,而是坐在马背上直接将国书递出去。如果要接国书,二皇子就得上前去接。
都是皇子,一个在马上,一个在马下,好像二皇子低人一头。如今二皇子代表的是国家,像什么样?
二皇子脸色终于恢复正常,原本想要出个风头,结果却丢了脸,此时决不能再退,他扬声道:“下马,否则本王不接。”
“爱接不接!”特木扎嘲讽,“不接老子直接给皇帝。”
百官们被气得脸色发白。
戚司知道自己必须出场了,特木扎这种家伙或许没有智慧,但他们行事随心所欲,残忍好杀,更是可怕。唯有比拳头,只有用武力把他们吓住,才有机会得到平等谈话的机会。
谁的拳头硬谁就是道理。
他提枪上前,指着特木扎道:“下马!不下马,不送国书,一律当敌军处理!”
“你算老几?”特木扎不敢砍二皇子,但对小喽啰却毫不客气,直接抽出弯刀砍向戚司的□□,戚司毫不畏惧,他的身心似乎被那股隐藏的愤怒燃烧,丝毫不动,直接用枪抗住了那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