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扬看起来像是打群架的老手，擒贼先擒王，直接上去就领着张三的衣领往他肚子上猛踢一膝盖，后者痛得弯下腰时，他再扣住张三的脖子把他压在身下，坐在上面拳拳对脸打，毫不留情。
一旁的孩子本应该上去帮张三，但刚靠近就被煜扬一个眼神吓到一边去。
他们在安逸的舒适圈里，活得像被圈养的羔羊，丝毫不知道饿狼独自徘徊在森林里的阴翳。
那孩子立刻被吓得坐到了地上。
“怎，怎么办？”其他几个孩子自觉与战圈保持几步的距离，明明是群殴瞬间变成了一对一，准确的说，单方面被殴，“出人命了！快去找护法啊！！”
“我！我不敢！”那个孩子突然哭起来，“找护法会被抓去惩戒阁！！”
“那去找师兄啊！”
“师，师兄在哪？……”
忽然，远处一股磅礴的灵力传来，树林哗哗作响，一道清冷如玉的声音传进每个人的耳里。
“何事喧闹？”
所有人的动作一滞，包括煜扬的拳头也停在了半空中。
顾若清将忘怜收回袖中，踩着几片空中飞舞的叶子，白靴轻轻的落在了地面上，没有扬起一丝尘土。
在场的所有小屁孩都瞬间石化，连刚刚大声嚎哭的孩子也一瞬间噤了声，可谓是收放自如，大气都不敢出。
没有人能想到顾若清顾长老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这样还不如被护法抓去丢进惩戒阁。
“拜、拜见仙师。”
顾若清看了看现场，当真是满目狼藉，花花草草都被滚成了烂泥。煜扬不知何时悄悄收回了手，和张三一起低着头站在一旁的角落里。
顾若清又叹气，但表面上还是冷冷的开口：“为何私下斗殴，置宗门训诫于不顾？”
“……报告仙师，煜扬故意摔了我的笔！”快被打成猪头的张三颤颤的举起了手。
“对对对！我们都看见了！”旁边张三的队友终于智商在线。
“……那煜扬，你为何要摔他的笔？”
煜扬抬眼看了看他，大大的眼睛仿佛黑曜石般，他又低下头，不说话。
顾若清在心里扶额，突然又有一种教幼儿园的操心感。
“罢了，都回去抄一百遍弟子规，抄完交到惩戒阁。”
不顾小孩们一瞬间扭曲的面孔，顾若清继续冷淡道，“煜扬，和我过来。”
第八章 月夜
顾若清在树林里缓缓往前走，煜扬也一言不发的跟在他后面。
月光洒在树林上，投下如藻荇般斑驳的影子。
“仙师……”煜扬看着顾若清的背影，声音低到微不可查。
顾若清闻声转头，未束的银丝如丝绸画卷般映上树荫，眉目如远山，有一种朦胧的美感。
“仙师……你在生气吗？”煜扬抬头看着顾若清，双眼眨也不眨。
不生气，就是愁，愁他怎么居然还会说脏话。
顾若清微微摇头，然后开口：“今日为何动手？”
煜扬咬了咬唇，然后双眼又出现那种阴翳的愤恨的目光，道：“他们骂我！骂我野孩子，还骂我是爹娘……”
说着，煜扬又突然不说了。
因为他虽然愤怒，但他其实心里知道那些人都骂得对。他就是爹娘不要，要不然为什么他在山上这么久，也没见有人来寻他回去。
顾若清稍稍沉吟，然后转身走到了煜扬的面前。
他缓缓蹲下来，看着煜扬有点红红的眼圈，拿手摸了摸他的头顶，声音犹如初春的溪流：“旁人之语，不必在意。”
煜扬感受着头顶的触摸，突然把头扭到一边去，用力憋住眼泪。
顾若清点了点煜扬头顶上的发璇，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枚圆形玉佩放在少年的手心，道：“这是他们留给你的。他们很爱你。”
这是顾若清在山下给他补的玉佩，现在终于找了个合适的理由还给他。
煜扬愣了愣，看着手里的玉佩。
这枚圆玉非常奇特，两半虽然都呈现微红色，但两半有明显的不同，就连纹路都无法拼凑在一起，一半是红玉，另一半则流淌着淡淡的血纹。
他茫然的望向了顾若清的眼睛，问道：“真的吗？”
只见这在月光下谪仙般的仙君倏地微微笑了，声音如同初春的溪流，道：“当然。”
煜扬还没反应过来，顾若清便拾起他手心里的那枚圆玉，就着红线轻轻带在了他的脖颈上。
“此玉贵重，需得贴身佩戴，决不可轻易示人。”
“知道了吗？”
顾若清看着煜扬的眼睛，却发现煜扬终于哭了出来。
他还未穿越的时候在幼儿园当幼师，看过不少小孩哭，但没有一个小孩像煜扬现在安静得让人心疼。
他那两只原本如同黑曜石般明亮的眼眸此时红得像小兔子的眼睛。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胸膛起起伏伏，但却死死的咬住自己的嘴唇，哽咽着不出声。
顾若清心中揪紧，慢慢倾身把小孩抱到怀里，轻轻的抚摸煜扬的背。
煜扬把头埋进了顾若清的颈侧，两只手抓紧了他的长袖，开始低低的呜咽出声音。
明明刚刚打架时还像凶得只张牙舞爪的小狼狗，现在蜷在怀里仿佛受尽了全天下的委屈。
顾若清一直等到煜扬哭够了，才伸袖把小孩的眼泪擦掉。
他站起来，把小孩的手握着掌心，洁白的长袍还是一尘不染，却在今夜显得异常温柔。
“走吧，回家了。”
第九章 扬哥
顾若清后来终于知道了为什么煜扬要摔张三的笔。
这其实并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了，多方挑衅，多次回击，反反复复好几次，早已经分不清张三和煜扬之间的恩恩怨怨。
但令顾若清惊讶的是，尽管对煜扬持敌视态度的人不少，但煜扬一个人单枪匹马竟然也没落下风。
有人在煜扬的书袋里装土，煜扬就把那人的书袋埋进了花盆里；
有人藏煜扬的术法书籍，煜扬就把那人所有书籍全部藏在顾若清的书房里（顾若清特许他进入寒清阁），让那人第二天望着天花板听课；
就像上次张三故意把煜扬的笔碰到了地上，碰完还假惺惺的笑着说“不好意思”，煜扬就直接二话也不说，拿起张三的笔就往地上摔，摔完再拍拍手，毫无波动的说：“哦。我也不好意思。”……
要不是煜扬最后对上的是男主云千秋，就凭这从小霸气侧漏的劲，将来可能也是一个没人敢惹的主。
除此之外，煜扬对他的态度也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煜扬不再对他小心谨慎，开始喜欢缠在他身边，和他撒娇恶作剧，并逐渐展露自己混世大魔王的本性。
在北殿安家的煜扬开始成天往深山里面跑，野来野去，采回来一些野蘑菇捉一些野兔野鸡，晚上过了门禁才翻墙回侧殿睡觉。
北殿的护法都被他激怒了好几次，最后只有顾若清出面化解。
煜扬的基础心法修炼到入门资格后，终于开始和内门弟子一样在四殿修习功课。他每日早晨将书籍收纳进折叠空间，由于还不会御剑飞行，只能去排长长的队进入宗门传送阵法。
煜扬多次请求顾若清为他画一些传送符，不答应晚上就不回弟子房睡觉。
顾若清没法，也经不住他拉长尾音一遍一遍喊仙师，只得给他画，并叮嘱他第二天在人看不见的地方悄悄使用，免得引人羡妒。
于是成功拿到传送符的煜扬第二天就大摇大摆的前去宗门传送阵法的入口处，在长长的队伍面前，小下巴一抬，传送符一闪，在众人有羡又妒恨不得杀人的目光下消失在原地。
顾若清虽然在上次禁止了煜扬私下斗殴，但他发现这个小狼崽子根本不听。
谁惹他他揍谁，被抓到顾若清面前之后二话不说就开始哭，哭得那叫一个凄惨逼真，还边哭边把锅往其他人身上扔，就和开场时的场景一样。
被揍的弟子看煜扬上一秒还在冷面揍人，下一秒就嘤嘤嘤的往顾若清怀里扑，脸色也非常精彩。
顾若清一看煜扬哭，根本拿他没办法，只能罚他抄书，多抄几次煜扬就能背了，据说上次理论考试还拿了第一，大晚上蹬蹬蹬的跑到寒清阁求他奖励。
不知从何时起，煜扬拥有了一批小弟。
但让顾若清没想到的是，为首的那个竟然是张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