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琰仔细的想了想,瞧着一家上挂着的两条腰带,忙解了衣裳,让季昭帮忙隔着中衣先束上两条腰带,然后再穿上外衣,束上一条腰带,如此一来,宋琰看着镜中自己与季昭一般无二的身躯时,这才满意了不少:
“不错,这样瞧着就顺眼多了,走吧,去御花园逛逛。”
季昭揖礼一拜,这才随着宋琰离开甘露殿,前往御花园闲逛。
虽然以及深秋,可这御花园的景色却依旧是独一无二的,该着秋季开的话一样都没少,都开了,只是有些高大的树木比较萧索,已经黄了叶子开始下落了。
从御花园走了一遭,宋琰基本就确定了朝会上该如何拒绝朝臣们的逼婚。
于是,下一次朝会时,朝臣们还没有说择后纳妃的事,宋琰先开口了,来了一次罪己的陈述,听得朝臣们是一愣一愣的。
“朕自登基以来,做过诸多荒唐的事,若非丞相他们尽心尽力的辅佐,朕的江山恐怕已经是一团乱麻了。”
“朕一直不知民间疾苦,此次微服出巡,见过了不少百姓的事,朕觉得,朕肩上的担子十分沉重,这么多年一直荒废,实在有负列祖列宗,有负天下百姓,朕错了,朕日后应该更加勤政。”
“朕此番微服出巡回来后,政事积压,加上在民间的一些所见所闻,朕目前还考虑不到择后纳妃的事上,毕竟这择后纳妃一事事关国家根本,日后是要为朕排忧解难的,朕肯定也会参与其中,可朕眼下只关心国事,无暇其他,爱卿们就容朕等一等吧。”
…………
每当朝臣们要开口的时候,宋琰都抢先一步长篇大论,说到动情之处,还给自己说哭了,干脆停下来掩面低泣,听着朝臣劝他莫要自责。
等着他把话说完了,朝臣们还要再劝,这宋琰便喊了一声退朝,憋了一肚子话的朝臣们最终还是没能说上两句。
而从那以后,甘露殿内每天都是挑灯夜读,过后不久便传出陛下认真批阅奏折,听的丞相他们心疼不已。
甘露殿内的灯往往都是燃到子时过后,然而却不是宋琰挑灯夜读,而是追着民间流传起来的话本子,侠客闯荡江湖抱打不平,刚正之臣不惧权贵怒铡皇亲国戚,还有山精水怪化作人形与书生侠客相爱的故事。
看到最后宋琰却被一个社会主义兄弟情的话本子迷住了,大将军与军师之间的故事,说的是一个为国征战的大将军在与敌人打仗的时候受伤了,回京城养伤,因为皇帝感念他的功劳,就给他最好的待遇。
于是这不少人都去巴结他,想要在军中某个一官半职,然而这个将军谁都看不上,就瞧上了那个在路边摆摊给人写信的穷酸书生。
因为这许多人都是来巴结他的,唯有这个书生不为所动,将军瞧着他特别就带回去了,书生说了实话,他就是要与众不同,才会被他发现,所以他必须兵行险招。
将军很喜欢这个书生的脾气,于是就给他留下了,这个书生也有真才实学的,在将军养伤期间,朝臣间排挤他不说,还有不少臣子撺掇皇帝要杀了他,说他功高盖主,以后不会把皇帝放在眼里。
可皇帝是用人不疑,完全不信,却还是去将军府看他了,一系列试探,都被这个书生巧妙的化解了,后来将军回到边关,自然也把他带进了军营,奈何这军中原有的军师看不惯将军对书生那般好,便使计离间。
将军一怒之下赶走了书生,却又在过后明白过来这是别人的离间,便立马策马去追,没想到遇到了敌人的伏兵,将书生跟将军逼得走投无路,双双跳下河,好在两个人福大命大,都活了下来,将军也对书生照顾有加,两个人耳鬓厮磨,说了好些个让宋琰脸红的话,尤其是最后一句,让宋琰想了一整夜都想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将军与书生遂宽衣,一夜相争,书生精疲力尽,倒在将军的怀里憨憨睡着。
宋琰始终都想不明白,他们两个睡觉干嘛还要打架,两个大男人,书生又不是姑娘家。
宋琰想了一夜,第二天起床洗漱时,神思倦怠,十分不爽利。
常禄关切道:“陛下可是没睡好。”
宋琰:“嗯,睡不着。”
常禄:“陛下操劳国事实在辛苦,可也得注意休息啊。”
宋琰愣了愣,愣是一句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最后还是等着今日再看看后面的剧情好了。
然而当宋琰走出甘露殿,瞧见了守在殿外的季昭时,他忽然恍然大悟,想起了那年季昭翻阅的《三十六式》,他这才明白那将军跟书生相争了一夜是在干嘛——
宋琰当即捂住嘴,有些不敢相信。
他一直以为将军对书生好是欣赏他的才华,还以为他俩只是互相引为知己,彼此欣赏,没想到他俩竟然是那种关系,实在让宋琰吓了一跳。
关键他还看的津津有味,已经放不下了。
第69章 退位攻略069
季昭十七岁的生辰, 是正式到御前守卫的第一天。
窄袖衣裳的肩颈处, 绣着一团鲤鱼,网巾束着发髻, 帽子的绳结交于颈下, 腰上挎着长刀,脚下蹬着厚底官靴,十分英挺帅气。
除夕之夜,宋琰在紫宸殿中与一众朝臣多饮了些酒, 此刻散了筵席,宋琰独自一人坐在龙椅上, 兀自斟了一杯酒,昂首一饮而尽,季昭从紫宸殿外进来, 瞧着龙椅上坐着的宋琰, 略微施礼后,便朝着他走去。
“陛下, 此刻时间已晚了, 该回去歇着了。”
季昭的声音在宋琰的耳畔响起,宋琰握着酒壶的手一顿, 醉眼惺忪的看了季昭一眼,笑着将他拉到自己身边,也为他斟上一杯酒, 递到他的唇边:
“小明月, 陪朕喝酒。”
季昭嗅着那隐隐的酒气, 不由道:“臣不擅饮酒,陛下,还是回宫歇息吧。”
许是酒精作祟的缘故,宋琰的内心委屈极了,想了这么多年他一心为了退位做了不少事,可到头来坐在这皇位上的,还是他,宋琰心里委屈,十分委屈。
他拽着季昭的手硬生生的拉着他坐到自己身边来,再次将酒杯递到他的嘴边,红着脸颊,吞吐着酒气道:“给朕把它喝了。”
季昭拗不过眼前的醉鬼,想来他长这么大的确是没有喝过酒的,所以也只是试探的抿了一口,不想却被宋琰嘲笑了:
“哈哈哈,你这孩子是真没喝过酒啊。”
宋琰伸手揉了揉季昭的脑袋,顺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不过是个饮酒的动作,却让季昭瞬间红了脸。
刚刚宋琰喝的那个地方,是季昭抿过酒的,而且宋琰好像没有避讳,而是直接将剩下的酒全部喝掉了。
季昭的心跳都快了,十分紧张。
终于,酒壶里没酒了,宋琰忙唤常禄再去拿酒,却被季昭拦住,他将宋琰搀扶起来:“陛下,陛下,不能喝酒了,臣送你回去休息。”
宋琰刚刚站起来,脚下便如同踩了棉花一般,双脚缠到了一起,整个人都往地上摔,幸而季昭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抱住,垫在了宋琰的身下。
宋琰没有起来,只是趴在季昭的身上。
内侍们惊慌的过来,预备将他搀扶起来,岂料刚刚凑近便听见了宋琰隐隐的啜泣。
宋琰的脸就埋在季昭的颈间,隐隐的啜泣,带着浓浓的委屈,季昭轻声安抚着:
“陛下,陛下。”
“朕好辛苦,朕好累,为什么不让朕驾崩呢。”
宋琰低声喃喃,却听得季昭心头微颤,不自觉的将他抱紧了些:“陛下……”
宋琰:“朕活了那么久,唯有在宫外的日子是最开心的,朕喜欢割稻子,朕喜欢挖红薯,朕喜欢劳作。”
季昭静静地听着,渐渐地,宋琰声音小了,再也听不见了,季昭又唤了两声,没有回应后,他才示意常禄与其他内侍来将宋琰搀扶起来。
醉酒的宋琰脸颊通红,脸上挂着委屈,睡的正好。
季昭蹲在他的面前,轻声道:“常公公,我来背陛下回去甘露殿。”
常禄愣了愣,这才行礼后,小心的将宋琰放在季昭的背上,一路上护着走出了紫宸殿。
冗长的宫道,清冷的烛火,季昭将宋琰背在自己的背上,舍弃了步撵,一步一步朝着甘露殿而去。
听着颈间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季昭垂首仔细思考着宋琰的那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