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昭还记得自己学御剑时的样子,那时他刚刚十几岁,还只到师尊胸口的位置高,师尊手把手教他,带他飞了好几圈,回来要他一个人尝试着掐诀,第一次的时候没控制好,飞剑‘嗖’的一声飞了出去,如果不是师尊追上他,他当时就从半空中摔下来了,他吓得抓着师尊的衣服,半天没敢放开。
顾敛之的话继续在容昭耳边响起:“你进境如此迅速与你的努力脱不开关系,但也有你师尊的指导让你少走了弯路的缘故。
可你师尊并没有师尊教导,我们这些师兄也只能在一些通用的地方指导,而你们华澜峰的独传法术,我们就是想指导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你师尊整个金丹期都是在杀戮中渡过的,她轻描淡写教给你的法术诀窍,都是她当初用自己的命换来的。
你师尊历练后再次回来的时候,满身的血腥气息,看人都是毫无温度的冷,如果不是你白师伯一直跟着,确定没出事,我们几乎以为她入魔了。
之后她再次进了藏书阁,再出来便开始修身养性,华澜峰上那大片的百里花便是她那时候一株一株亲手栽种的,她花了整整三年时间才将身上的血腥气散去,重新有了点人模样。
修士一旦被杀戮侵染,需要极大的毅力才能摆脱,但绝大多数人根本摆脱不了,从而变为嗜血的魔物。你师尊从一开始便花费大量的时间让你修身养性,便是不想你走她的老路。”
容昭沉默着,一句话也说不出。
在他印象里,师尊平日里可以说的上是懒散随性,甚至在小师伯身体里时,平日里会让人觉得可以欺负,要以面纱覆面来减少麻烦,只有遇到正事时才会展现出与修为相称的气势和杀意,很难想像这样的性格曾经会因杀戮差点入魔。
顾敛之继续说道:“你知道咱们宗门的情况,虽说规定是元婴期便可以继任峰主之位,但一直以来都是在修为达到化神期后,能凭一己之力在修行界有话语权时上一辈才会放心。
但你师尊当年是以元婴期的修为坐上的这个位置,她当时还不到百岁,整个修行界恐怕再找不出她这么年轻的门派领袖,她当时承受了多少压力和质疑只有她自己知道。”
顾敛之看向容昭:“半妖在这世间立足有多不易我们都清楚,也知你这条修炼路走的不易,但你有你师尊护着,有她指导,而她有今天全凭她自己,她这条路走的比你更不易。
你能在这个年岁达到元婴期,完全当得起天赋卓绝,你的努力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看在眼里。但你也当知道你有今天你师尊付出了多少,她护你到如今,又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为你挡去了多少是非,虽然她是你师尊理应如此,但她不贪图你什么,付出也不该被认为是理所应当。
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人品秉性我也清楚,我不怀疑你的真心,只是你年纪尚小,于感情一事上,可能只是一时冲动,等过了几年或者几十年,你如今的冲动不在,你可能就不喜欢她了。”
容昭张嘴想要反驳,顾敛之摆摆手,温声道:“你不必急着辩驳,我和你说这些不是想劝你离开你师尊,你师尊做下的决定,从你入手也没用。
我只是希望,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你能想想你师尊的不易,想想她对你的好,不要在感情上伤害她,主动和她坦白、好聚好散。
如果哪天你们反目,哪怕你再优秀,我们也只能放弃你,而站在你师尊那边,虽然你是我们师侄,但她是我们师妹,我们看着她从弱小一步步艰难的走到今天,我不会让任何人毁了她。”
“我不……”容昭的话刚出口便被顾敛之摇头打断,“你不必向我保证什么,人心易变,出口的保证也是有时效的,你只需记着我今日的话便可。”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顾敛之手腕翻转,手中多了一个巴掌大的盒子,以一个长辈的身份说道,“这是师伯予你的结婴礼,如今你也成长起来了,以后华澜峰的日常事务,门下弟子的教导,你多帮你师尊分担,有不懂的可以向你大师兄请教。”
顾敛之拍了拍容昭的肩膀:“你是我门下优秀弟子,以后路还很长,切不可因如今的成就便沾沾自得,荒废前程。”
容昭双手接过,恭敬的低头:“是,多谢师伯教诲。”
顾敛之挥了下手:“嗯。行了,回去吧。”
容昭目送顾敛之离开,之后怔怔地的看着眼前的地面出神,他一直都知道师尊优秀,尽管外面的传闻中,对师尊不讲情面有些微词,但更多的是天才之名,最年轻的化神修士,灵力高强,最有名的炼器师……
年轻且能力卓绝是她师尊的代名词,艳羡者无数,但从没有人和他说过这天才之名下他师尊又经历过什么,承受了多少,付出过多少……
容昭的右手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他知道走在这条路上谁都在努力,没有谁的成功是毫不付出便能理所当然的一步登天,只是那个人是他师尊,他便会止不住的心疼,如果……他能早些出生该有多好。
“陆师弟,你做什么呢?掌门师伯都走了你怎么还站在这?走了,回去喝酒,大家都等着你呢。”
容昭听到白容岐的喊声回神,收敛好情绪,转身往回走:“这就来。”
白容岐几步走过来,勾肩搭背的揽着他往回走:“掌门师伯给你的结婴礼?师伯一向出手大方,快打开看看是什么。”
容昭被白容岐纠缠着打开,里面是一对小巧精致、树叶形状的耳骨夹,白容岐一眼瞧见:“牵情丝。”他拍了拍容昭的肩膀,一语双关,“我就说掌门师伯一向大方吧。”
牵情丝,虽然名字这么叫,但实际用途和名字没多大关系,修行界有一种灵树名叫牵情树,每万年会生出一对特别的银白色双生叶片,佩戴叶片的两人可以无视任何结界、幻境随意通话,哪怕是其中一人处于心魔中也能将声音传达过去,但除了传达声音外也没别的用途。
牵情丝便是牵情树的双生叶片炼化后所得,因为牵情树少见,生出一对叶片又要万年之久,所以牵情丝算是难得之物。只是牵情丝功能虽然好,但其功能范围也狭窄,且佩戴后便不能易主,所以并不算实用。
但顾敛之会送这种名字的双人用品给容昭,即为代表认同两人的关系,给予祝福的意思。
师兄弟二人往回走,白容岐好奇的问道:“快说说你和师叔是怎么回事,谁主动的?”
容昭简单的回答:“我主动的。”
白容岐冲他比了个大拇指:“师弟你可以啊,敢惦记小师叔,而且竟然成功了,还没被打死。”
作者有话要说:掌门师兄的话占的篇幅有点多,小可爱们可能看烦了,所以我解释下一众师兄处理师尊这件事的逻辑:
因为师尊年纪较一众师兄要小的多嘛,所以说是师兄,实际上师兄们看师尊是介于老父亲和长兄之间。
我们是上帝视角,所以觉得师徒恋这件事没啥,那我换成现代故事大家体会下。
师尊这件事就相当于:现代一个女孩子,从小努力打拼事业,二十几岁的时候事业有成,这天一时兴起领养了一个小男孩,两人是上了户口的养母子关系(不要关心单身可不可以领养,这不重要,所以我也不去百度查了),小男孩长到二十几岁,女孩子因为有钱保养的好,看上去还是非常年轻,男孩不知不觉便对养母产生了别的想法。
后来两人确定在一起,便回家对女孩子的老父亲坦白,这种事虽然不违法,但违反道德,街坊邻居也都知道两人的养母子关系,被人知道两人谈恋爱要怎么想,怎么说?有多少人会听风就是雨的乱嚼舌根?七大姑八大姨的说话又有多难听?女孩子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事业会不会因此受影响?
老父亲自然不愿意女儿走如此艰难的路,但说了女儿又不听,老父亲气急了拿棍子抽两下让自家孩子长长记性也正常吧?(罚室就相当于被抽两棍子)
但谁家孩子谁自己心疼,老父亲当然希望自家孩子过的开心,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算了,顺便找‘养孙’好好说说,表明态度,不能让自家孩子以后受委屈。
☆、醉酒
因为听了陆时雨的事,容昭一直有些心不在焉,总惦记着他师尊,对于师兄弟的敬酒来者不拒,还不以灵力化解酒气。一直到天黑宴会才结束,容昭送走最后一位师兄,转身回了陆时雨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