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呢?”云染指了指沈遇。
“住在这里,好为他解毒,”沈遗说完,见她似是一副不放心的样子,又白了她一眼,“你还怕我把他吃了不成?”
“这倒不至于,你又不爱吃肉。”云染撇了撇嘴。
沈遗:“……赶快滚。”
.云染回院子本想和沧浪说一下明日回长安的事情,那日出门时,他们说要是能收回这租子,就让她回去找顾尘。
却见行舟在门前守着,怀里还抱着一只小兔子。
她有些好奇,便走上前去瞧了瞧。
“给,”行舟将小兔子递给了她,“送你了。”
云染一时不敢接:“……”
她只是喜欢小兔子泥人,这活蹦乱跳的兔子还让她有些害怕。
“怎么了?”行舟有些不解。
“我不会养。”云染有些不解,“万一养死了可怎么好。”
“不难,喂它点菜叶子啊、青草啊就好了,”行舟眉眼一弯,“比你好养活多了。”
云染抬眸:“……就这么简单?”
行舟砸了砸舌,奇怪道:“你怎么一点都不惊喜,不喜欢兔子?”
云染蹙眉道:“因为是你给的,我觉得有些惊吓。”
行舟叹了口气:“你这丫头,没良心,你这不是快要走了吗,送只兔子路上给你解解闷。”
于是,她就带着兔子去厨房,准备找点菜叶子喂喂它,却发现了这东西稀奇地很,一边吃一边拉,嘴巴里嚼着菜叶子,屁股便拉出了一串又小又黑又圆的粑粑。
她竟然还要给这小东西铲屎?
见她这嘟囔样儿,几个婆子也她打趣:“养兔子都这么难,以后养孩子可是更难喽~”
过了一会儿,有人来通报,说是沈遗找她有事。
她回到杏林时,却见沈遇正伏案边,似是在写什么文章。
云染怕他过度劳累,毕竟她看书都觉得辛苦,何况这人写文章呢,于是好言劝慰道:“苏公子你身子还未好,写文章又是一件费神的事情,不如以后再做。”
“以后么?”沈遇抬头看了她一眼,似是神思凝重。
“不过,以后也许就不想做了。”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青衿之志,白首方坚。”沈遇微微一笑。
沈遗这时,也过来了,从怀里摸出了二两银子给了她,并吩咐道:“下山去买些三七回来,这东西很常见,药铺里都有。”
云染一口气跑了老远,又猛地想起来,“自己干嘛非得倚仗着这两条可怜的腿呢?”
哼,本仙猫也要去牵匹马来,于是掉转方向,往马场跑去。
只见夕阳下,一位大爷正骑在马背上,身影很是潇洒,那大爷望见她来了,便“吁”地停了下来。大爷神情依旧淡漠,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有何事?”
“小的来讨匹马,下山买点药材。”云染讪笑道。
“不过半个时辰,你走着去就可以了。”大爷淡淡道。
“不,我就要骑马!”云染气沉丹田吼了一句。吼完也觉得震惊,不知是谁给她的狗胆?
大爷似也没恼,只面无表情地又看了她一眼,而后跃下了马,向她走了过来。
沧浪手里拿着马鞭,云染一度以为他这是要打她,所以后撤了几步。
只见沧浪走到跟前,对一旁的侍从吩咐道:“将这马给她牵过去吧。”
说完,还将手里的马鞭递给了她。
她是第一次这么近的瞧着沧浪。瞧着沧浪薄唇微动,似要说什么,但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侍从摸了摸这枣红马额前的鬃毛,神色凄凄:“走吧。”
“……”
那不舍的神情,就像自己貌美如花的女儿嫁给了个一脸麻子的痨病鬼似得。
感情在他们眼里,自己这仙猫竟还配不上这凡马?
“这马都能做将军的战马了,给你下山真是糟蹋了。”侍从又念叨了一句。
云染有些不太高兴了,便道:“小哥此言差矣,我下山买药是为了救人,既是救人又怎么糟蹋了这马呢?难道人命比马还贱三分?”
侍从一时脸红脖子粗,刚想说什么,却听沧浪冷道:“你何必与她争呢?”
.这骑马就是好。
骑在马背上,霎时就威风凛凛了。
云染觉得这人生的格局都不一样了。
两刻钟的功夫,就到了镇子上,买好了三七,不过花了十文钱。
一想到还剩下这么多钱,便想着去酒楼里点了些菜,这些日子可苦坏了她。等候之际,听到身后一桌叽叽喳喳:
“听说了吗?顾将军又打胜仗了。”
“我们楚国多亏了顾将军啊。”
“唉,谁说不是呢?只可惜顾将军就那么一个儿子。”
“谁能想到,这春耕日,竟还遇刺了呢?”
“据说京城里到处都在寻医,怕是活不久了。”
……
“……”
顾尘遇刺了?活不久了?
她知道顾尘一死,那个人就回到天上做祈风了。
他做了九殿下,那她……岂不是又要做回仙猫?
思及此处,她竟很舍不得在这凡尘的时光,天上那么冷清,一人一猫地……
脑子里又划过那日与顾尘渡气的场景,胸中一时郁结。
酒菜也没心思用了,慌忙打马回了山庄。
她赶紧找到沧浪,对他表明自己要回去的意愿,沧浪没说“准”,也没说“不准”,只瞧着她,淡淡问:“人七情六欲,也有生老病死,你可怕?”
生老病死么?
沈遗年轻时也是模样俊朗,如今白发苍苍,一脸皱纹。
沈遇残破之躯,日日泣血,甚是煎熬。
但一想到那个人……
似乎也不觉得可怕了,她也想看看他白头的模样,想瞧瞧他生病吃药蹙眉的委屈样……
也想看遍这世间百态,尝尽酸甜苦辣。
想了许久,她缓缓道:“……不、怕。”
如果有顾尘的话,她不会怕。
闻言,沧浪抬手,从桌上捡起了一张纸,递给了她:“拿着。”
“……”
什么东西?
鬼画符?
云染恭恭敬敬地接了过来,垂眸一看,只见那张纸上写着一面四个字——“做个好人”。
“……”云染愣了片刻,缓缓道:“多谢庄主,我定会做个好人的。”
“恩。”沧浪略略一点头。
“哦,等一下,行舟呢?他的兔子还在我那里。”云染想到这兔子要是有个长短,以他那个锱铢必较的性子,肯定追到长安去找她算账。
沧浪抬眸看了她一眼:“你可知行舟是谁?”
“啊?”
她梦里似是知道这名字的由来,但又觉得太荒唐了些。
沧浪摆了摆手:“走吧。”
☆、人间事
一天后。
清晨。
天还是蓝灰色。
顾府的侍卫从里面拉开门,一边往外走,一边揉着有些惺忪的睡眼。忽地,看见门柱上倚着一位少年。
少年衣服破破烂烂,很是狼狈,凉凉的晨风吹着他瘦小的身子,看上去有些萧瑟,似乎是个乞儿。
“去里面拿两个馒头给他吧。”年纪大一点的侍卫吩咐道。
“好。”小侍卫闻声就往里面走。
闻声,那破旧少年懒懒地转了个身,眉头不禁皱了皱,敢情他们以为自己是要饭的,但低头看了眼自己这身装扮,似是那日成人时穿的那件,一时也明白了情形,顿时清了清嗓子,道:“不用拿馒头了,麻烦告知一下,就说谢忧的表弟来了。谢忧就是顾公子的同窗,之前来府上住过一日。”
两个人想了想,之前好像是有谢忧这么个人物来过,两人对视一会儿,年纪大的努了努嘴,示意那个年纪小的进去通报。
不一会儿,福伯走出了来。
福伯打量了一下破旧少年,礼貌地问道:“公子是谢公子的表弟?”
破旧少年拱了拱手:“正是,在下姓云,单名一个染字,我上京求学,想在贵府借宿一段日子。”
云染本打算还用“花仙子”这个名号的,但这几日念了些诗文懂了些道理,觉得这“花仙子”用来做名字还是不太合适,便还是用祈风当年给她取的这个名字。
“那快请进吧。”福伯很是客气地将她领到了悠然院,又解释道:“我们家公子身体欠佳,不能亲自来迎……”
“在下明白,在下此番也想探望一下顾公子。”云染也甚有礼数地回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