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字号房(40)

“好!”

江阴笑着应道,凤凰于飞,是属于她的曲子,华未曾谈过,宫中诸人谈了,总是差强人意。

姜王看见这琴,先是一怔,第一次,对着公主有些无奈。

月未坐在大殿中央,与这琴,相得益彰。

铮铮琴音起,万千鸟来,有幸参加这场宴会的人,多年后即便姜国覆灭,也难忘此景。

鸟铭与琴音,相起相和,相称相飞。

江阴听得入迷,也看的入迷。

“他,不是好人。”回去的路上,苏云说着。

苏云,是苏沉将军的儿子,虽是治世将才,却自小守在江阴身边。

江阴说:“你爹是苏沉,你为什么要守护我。你应该守护姜国”

他说:“姜国有我爹守着,我守公主就好。”

“为什么?”江阴沉醉在凤凰于飞的曼妙中,很是不解,“能弹出这么好听的曲子的人,会是坏人吗?”

“给我琴,我也可以。”苏云不解气的说道。

江阴不理他,那日起,月未日日出入王宫,凤凰于飞从江阴宫传到环传到姜国每一个臣民的耳中,仙乐入耳,令人如痴如醉。

越国衷心的表示臣服,又送来了一次贡品,甚至,比以往更丰厚,所有人都相信了,哪怕十四年过去了,越国却是真的臣服了。

只有苏沉不信,苏云也不信。

苏云日日威胁着月未让他第二天不要来了,他烧了他的房子,藏起来他的琴,可是第二天,他依旧来了。

他给她弹着凤凰于飞,给她讲着他记忆中的越国,给她带来了民间一切好玩的玩意儿。

“我想娶你。”这一次,月末没有带来琴,也没有带来故事和零食,他只带来地图。

“嗯?”江阴吃惊,却未料到他居然会这样说,女儿家的娇羞让她想躲起来,却被他一把拉住:“我娶你,以越国江山为聘,从此以后,再无越国,只有姜国。”

“为什么?”江阴不解,那么多国家争土地,他却把整个越国给她做聘礼?

“因为,你爱和平,只要这片大陆只有一个国家的时候,便不会再有战争了。”月未看着她,笑的温和。

“好呀!”江阴应着,不再问其他。

“你不怕我是坏人吗?”临走时,月未忽然问她。

“怎么会?能弹出这么好听的曲子的人,怎么会是坏人?”江阴望着他的背影,说道。

“哦!”月未似乎对这个答案很失望,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江阴宫,他能弹奏的如此,只是因为这琴,乃是千年梧桐树所筑,华弹的,却是好过他千万。

姜国公主出嫁,越国太子娶妻。

越王更是大方的表示,等公主出嫁,他便交出王位,自此姜越合二为一,他在越国的王都做个闲散王爷便好。

婚期越来越近,全国的绣娘为公主缝制凤凰嫁衣,各国更是送来无数珍宝。

“公主,可以不嫁吗?”苏云又一次问,在公主婚礼的前一天晚上,月未按照姜国的习俗,沐浴斋戒三天。

“为什么?”江阴看着镜中红扑扑的自己,满是期待和娇羞。

“我不信他。”苏云道。

“你应该信他的,就像你应该信我一样。”

苏云不再多言。

大婚之日,未太子带着姜国的边关布防图偷离出镜,那一天,江阴,是整个大陆最大的笑话,八百里急报到来的时候,她甚至来不及悲伤,气血攻心之下,她,失明了!

那一天,越国折服十四年之久的军队在未太子带回的布防图的助攻下,不出三日便收回曾经的割让的十座城池。

曾经越国的战神将军苏沉,匆匆带兵再次于汴河上迎敌。

姜王不忍心再看她,只是吩咐苏云将她带回了江阴宫。

她,罪孽深重。

苏云送她回宫的时候,江阴从台阶上摔下,身残眼盲。

那一日起,江阴日日坐在角楼,听狼烟烽火,听哀嚎遍野,听越国军队日□□近姜国王城,听姜国百姓对她的咒骂,是啊,公主为讨好爱人,却将自己的国家葬送,江阴那时候总是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似乎,这一切与她无关,可是那空洞的眼眸里,却是无尽哀伤。

江阴依仗着父皇给她做的拐杖,一身嫁衣似火,披散着头发。就像失去滋养的花朵,以看的见的听着耳边似近似远的战火鸣号声,阿音问苏,“我们,赢了吧。”

四周寂寂无声,唯余一片啜泣。一片梧桐叶缓缓飘落在江阴的头顶,她伸出手接过树叶,嘴角扬起一抹残破的笑意,就像这叶子。

凤凰于飞成了亡国之音,曾经被奉为神迹的公主却遭到了祭祀的诅咒。

苏云伴着她到角楼,却不敢离开半步,“你放心,我不会寻死的。”江阴按下苏云的手,只是依仗拐杖,静静听着远方的声音,她希望,祈祷,宋将军可以带来胜利的消息,那是她唯一可以做的。

战火的声音越来越稀少,王宫下咒骂的百姓越来越少。

可是,她却再没见过他的父皇,听说,汴河破的时候,他的王叔篡位,杀了她的父王,江阴宫由苏云守着,她才幸存。

越国军队兵临环城,苏沉战死,这一次,苏云终于要上战场了,只要他保下王都,便能保下王宫,保下她。

“等我回来。”苏云跪在江阴的膝下,说的那么坚定,就像他的父亲曾解救了汴河,他也能解救王都。

“你去吧。”江阴说着,“如果最后赢不了,记得,活着回来。”

“你说,他当真对我,没有半分情意吗?”江阴咧嘴笑道,干裂的嘴唇布满血丝,她,早已对这个答案没有了渴望,他爱她又如何,终究是她,毁了她的家国,爱呀,可真是个坏东西,耳边是冷冽的秋风,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气味,江阴放开手,任由拐杖从台阶上掉落,她这样的人,活着,终究是一种罪过。

她终究还是活了,眼睛被依然看不见,腿更瘸了。

那日,她忽然拨弄起了那琴,铮铮弦音,不输他所弹奏的。

阿音心中一丝了然,垂下眼眸,等再抬起头,脸上 带着温和的笑意,那是很多天来,她第一次像以前那样笑。

父皇总说,那梧桐树是姜国的国运所在,如今看,或许是真的?

“传言宫里那座梧桐树已有千年,千年梧桐火起时,一条通往无名客栈的路便会打开,传言,哪里会通向真正的死国。本宫罪孽深重,因一己之私至姜国亡国。”如今,姜国覆灭,这树,以后怕是没用了。

“先生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以前我是不懂,如今懂了,却是太晚了。阿音愿意身死,换我姜国王城百姓一条活路,他们没有罪,只是被王室连累。”江阴暗暗说着,也不知是对谁说。

是啊,可是一旦,越国攻入王城,免不了有屠城之举,毕竟,当年姜国攻入越国昌都,亦是屠城。“我死了,姜国百姓无效忠之人,姜城,或许,还能保。我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毕竟,他们今日无端劫难,都是因我这个公主而起。”江阴对着身边人说道。

他们拆毁了江阴宫,将木头聚集在千年梧桐树下,又看着她,一步一步登上去。

那时,两军对峙,弹尽粮绝,苏云却依然再抵挡,或许,他在期待神迹的出现,哪怕他曾经认为父亲的成功与公主出生无关。

忽然,西边的天空冲天的火光直攀云霄,像一只巨大的凤凰,撕扯着人世的羁绊,想要飞上天空。

两军战士瞩目,无人再动,世人惊叹这一绝妙场景。

苏云放下手中刀剑,朝着王宫奔去。那地方,是她的宫殿。

为什么不等他,为什么不相信他,为什么宁可相信未太子是一个好人,也不相信他能守住这座城?

苏云朝着王宫一路奔袭,却只看见满天火光和那袭人的热浪,终于,他停住脚步,看见了火光中笑容可掬的她,便朝着大火奔去,和她一同消失在火里。

越军首领,却是未太子,如今,应是越王了,曾经的越王在未太子回国后不久突发急症而亡。

没了苏云,剩下的人没抵抗几下便城破了。

月未骑在马上,却始终不敢上前,他只是注视着那片火光,却不敢上前半步。

终于,大火三天三夜,将姜国王宫烧了干净,那江阴宫所在的地方,哪怕已成废墟,凤凰于飞的琴音却经久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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