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知道是这种。”宋景有点慌,反手攥住翎陌的衣袖,攥的死紧,眼睛直直的看着她,语无伦次的说,“我,我不嫁她,不嫁,你别走,别再不要阿景了。”
宋景眼尾发红,清亮的眸子里蒙上层水雾,却固执的盯着她看不肯移开视线。
翎陌心脏收缩,疼的胸口抽痛,她稳住呼吸,拇指力道适中的摩挲宋景手腕,帮他慢慢放松下来,“不走,这次哪里也不去。”
“真,真的?”宋景见翎陌一直坐在椅子上就没动过,苍白的脸色慢慢缓和过来,眼里水雾褪去。
翎陌垂眸,视线落在宋景手腕的细长割伤处,那里曾经被划破的伤口早已愈合,痂都褪去,只余下一条肉色的线。
她轻叹一声,“可如果不解蛊,以后这种伤口陛下身上还会多出很多。”
翎陌抬眸问宋景,旧话重提,“陛下怕疼吗?”
这话翎陌曾经在御花园问过他,那时候她怎么说的来着……
宋景的脸慢慢热起来,红晕从耳根后面攀爬上来,取代苍白布满脸颊。
他眼睫煽动,心跳飞快,又轻又低的说,“怕,怕的。”
翎陌笑,手臂收紧,将宋景猛的拉倒跌在自己怀里,两人胸膛相贴。
她手臂搭在宋景后腰上,忍着不去用指尖勾勒那抹腰线,垂眸贴在他耳朵旁边问,“明日中秋,臣最后给陛下一个思考的机会,如果陛下想清楚了,属实愿意,那臣明晚在府里等陛下过来。”
第024章
像是怕干扰宋景思考, 翎陌十五那日连早朝都没去。
众臣看着那把空荡荡的王椅竟莫名有些不适应,心说摄政王这是告假回去过中秋了?
老虎不在,群臣像是山中的猴子似的,平时绷紧的头皮终于舒展开, 整个朝堂气氛都跟着轻松活跃起来。
中秋可真是个好日子!
宋景目光也跟着大臣们一起落在手边那张仅比自己座下龙椅小一圈的王椅上, 脑海里不自觉的浮现出昨日傍晚翎陌将他拉入怀里的情景。
她温热的气息就喷洒在自己的耳廓上, 低声同他说着那话。
宋景呼吸炙热, 觉得身下忽然有些不自然, 他立马掐住念头不敢再想。
上次在皇陵时, 翎陌就曾开玩笑似的同宋景说过, 她的房门为他打开。那回若不是阿芽及时醒来, 宋景怕是早已被她蛊惑的出门了。
这回明显跟上次有些不同, 翎陌说那话时很认真。
宋景也思考的很认真, 他想的是今日过去应该穿件什么样的衣服?
虽说朝堂上翎陌不在,可群臣对着宋景也不敢太过放肆。
她们总觉得陛下很奇怪, 像是有两种性子似的,眉毛飞入鬓角时的陛下想法古怪容易发怒, 而今天羸弱安静的陛下又是面上看着简单其实却不好糊弄的类型。
今日右相手下的人在朝上特意提及小皇女的事情, 问陛下应该如何处理,是否应该先给个名分再由礼部昭告天下。
她们的意图很明显,就是想让小皇女过个明面,将来万一宋景出了什么意外,小皇女登基的时候是明正要求,不会显得太过于突兀。
这种几乎毫不掩饰的心思宋景怎么会看不懂?
若是换成陈泯,怕是早已拍着龙椅质问群臣是何企图了。可宋景不会,他跟群臣迂回的打太极,只说关于小皇女的称号他还在想。
今日的陛下说话条理清晰, 跟平时不太一样。
众人没怀疑陛下不对劲,想的反而是没了翎陌,小龙崽终于露出龙角不再藏拙装笨了。
如此看来,我朝还是有希望的啊!
翎陌丝毫不知道自己在群臣心里就是条盘踞在龙崽旁边的巨蟒,她今日不去上朝,其实一是想让宋景仔细思考两人关系,二是她身体的确不舒服。
从十来岁起,翎陌就开始在战场上厮杀,什么疼痛是她没忍受过的?
可今日这种五脏六腑又痒又疼的感觉却跟以往不同,抓不着挠不到,整个人有股异样的烦躁。
翎陌今日心情不佳,整个王府都显得压抑低沉,连平时喜欢耍宝的阿贵都蹲在门口啃月饼,不敢到她面前造次。
王府里的人早已领过节日赏钱,有家的都被批了假回去过节了,留在府里的都是些还没成家的小年轻,阿贵就是其中之一。
她跟阿忘一样是个没有家的人,是翎陌去边疆的路上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
那时候两人还不叫这个操.蛋名字,是后来翎陌性情大变后,临时给他们改的名。
阿贵全名叫苟富贵,阿忘则是勿相忘。
这些年来她不是没想过自己叫这个名字的深意,心说主子是用此名字提醒两人将来不要忘记初衷背叛主子吗?
直到今年,阿贵才知道自己名字的起因可能是因为当年主子跟小皇帝闹掰了,特意取这个名字来刺激宋家人的,暗讽当年宋家祖先不厚道。
但其实细想的,阿忘那个名字应该还有别的含义。
翎陌每次都让阿忘进宫,除了他深得信任之外,恐怕还有一个连翎陌本人都没意识到的深意。
她希望小皇帝勿相忘。
毕竟王府里能拎出去的人,可不止阿忘一个。
这么想想倒是挺浪漫的。
阿贵为君臣两人的神仙爱情磕的满脸陶醉,整个人都有些上头。她将最后一口月饼塞嘴里,拍拍手站起来。
眼见着都傍晚了,这小皇帝怎么还没来,没看屋里的主子周身气压越来越低了吗?连冰盆都能省了。
阿贵犹豫瞬间,还是抬脚进屋。
翎陌靠坐在床头看书,因为今日没打算出门,头发随意束了根发带披散身后,身上也就穿着件松垮的常服外衫,因身体不适,眉心微蹙,听到脚步声不耐烦的抬头看过去,见到来的人是阿贵,整个人更不耐烦了。
阿贵一看翎陌这个样子就知道蛊虫发作的滋味属实不好受,这还没天黑呢,若是到了晚上,指不定怎么样呢。
“主子,既然您这么难受,为什么不进宫去找陛下解蛊?”阿贵心说平时都不矜持,怎么到了需要做的时候了,还就矜持起来了。
翎陌视线始终没从书上离开过,闻言沉默了片刻,还是开口说道,“陛下可能拿我当姐姐。”
翎家就翎陌一根独苗,宋景之所以喊她三姐姐,不过是因为当时三皇女去世,翎陌又头回进宫,他见着自己便把这份失去亲人的感情转移到她身上罢了。
阿贵怎么想都没想到是这种情况,她哑然,睁着眼睛站了半天,才喃喃问,“所以……?”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外侍从过来开口说,“殿下,有客人来了。”
翎陌将书往旁边一掷,抬眸看向天色擦黑的门外,眸光略显幽深,勾唇说道,“所以更不能便宜了别人。”
宋景是穿着便服来的,身上兜头披了件轻薄披风遮住面容身形。他这次出宫瞒着众人视线,连贴身的阿芽都没带,只带了阿忘一人。
从抬脚踏入摄政王府起宋景如鼓的心跳就没安静过。
这是他头回过来,但却有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阿忘不是一个多话的人,指望他介绍王府里的一景一物的由来怕是不可能,但他想了想,将后院里的鸭圈说给宋景听。
阿忘不是阿贵,能把寻常的东西说出个花来,他只是如实叙述,跟宋景说府里有个珍宝轩,里面什么宝都没有,只养了一群鸭子。
这事宋景是知道的,那鸭子便是他从御厨房偷了送给翎陌的。
翎字带羽,当时宋景绞尽脑汁要送她一件长羽毛的活物,可是凤凰只存于古书中,孔雀也不是说有就有的。
以宋景那时候的能力,能摸到的也只有鸭子了。
他从御厨房偷了只小鸭子揣在怀里,一路狂跑,见着翎陌后便掏出来给她。
小阿景跑的呛咳不已,脸色通红,但拿出鸭子的时候却是小心翼翼,像是捧珍宝似的放在翎陌手心里,眸光晶亮的喘.息着说,“送你的。”
宋景想起自己当年的模样,垂眸带笑。这些年翎陌虽不同他说话,两人也极少见面,但她那根白色鸭羽腰坠实在挂在腰间,宋景有时远远的看她一眼,只要看到黑色中的那片白,就像是吃了块糖似的,心里总是酸甜不已。
所以那日翎陌从边疆回来的时候,腰间空荡荡的,宋景只觉得心头发紧,像是失去了什么,整个人都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