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讪讪干笑两声,并不接话。心中冷笑,之前住在一起,也没见这般亲近过。这会儿跑来献殷勤,恐怕是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了。
小沈氏完全不在乎吴氏的沉默,满是关怀地说道:“你们出去住那小宅子着实委屈了,连萧萧这样嫡出地姑娘都没有一间像样的房间。要不你们还是搬回来住吧!”
吴氏满心不可思议的挑了挑眉头,心中告诫自己绝对不能心软。须知香饵下,触口是舌钩。小沈氏还不知道对他们一家存了什么心思呢!
吴氏笑着摇头说道:“不必了,反正迟早是要分家的,如今既然已经把出去了,就不来回的折腾了。”
小沈氏巧舌如簧的说道:“家中房屋那么多,你们住的院子也都原样收拾的齐齐整整的。你们不在家中了,老太太看着家里一下子冷清了下来,如今已是思念成疾。”
吴氏与萧萧相视一眼,眼中俱是警惕之意。谢萧萧听到思念成疾四个字,不禁呵呵了。当初分家的时候,老太太把谢青云推给他们,就恨不能与他们撇开关系,赶紧让他们一家赶紧搬走。现在也不知道在装什么?
殊不知,小沈氏除了最后一句话夸张的不靠谱,希望他们搬回来一事却是发自肺腑的。
小沈氏是万万没想到,二房分家一搬走,她就成了老太太的眼中钉肉中刺。原本老太太惯会找二房的麻烦,现在全都落到了她的身上。
她现在是真的盼着二房带着谢青云回来。
有谢青云在,家中的祸事都能往他身上推卸。有二房在,老太太的不痛快都能发在吴氏身上。她还想当回以前那个被老太太忽略,懒得看的人。
一路进了老太太的房中,老太太头上带着抹额,正虚眯着眼睛歪靠在软榻上。萧萧随着父母给她请安,她才有气无力的睁开眼让他们在椅子上坐下。
谢志高在椅子上坐下,见老太太的一脸倦容和不大好看的脸色,不禁问道:“母亲这是怎么了?青云现在不在家,不会再给你带来祸事了,您应当高兴才是啊!”
老太太原本还想要卖惨的,结果听了谢志高的一番话,只觉得一口气梗在了心口,上不来下不去。
她哎吆了一声,捂住头叫道:“我这岁数大了总有个头疼脑热的,你们一家搬出去也不说回来看看我,我这心里苦啊!”
谢志高张嘴说道:“我们家不是有青云在吗?怕妨碍到您,就没敢来。”
老太太感觉到自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张了张嘴说不出反驳的话,只好肃着一张脸,继续歪在榻上。
气氛一瞬间凝滞了起来,吴氏伸手掐了一把谢志高的手,怪他说话太直来直去。
她将青瑞推到萧萧身边,站起身坐到老太太的软榻边,关心的问道:“母亲这身子不舒坦,可请大夫来看过了?”
老太太闭着眼哼哼着说道:“看过了,从前的旧疾偏头痛,治不好。”
吴氏看一眼老太太那虚弱模样不似作假,便轻声说道:“要不我给母亲按按头,说不准能缓解一些。”
老太太睁开眼,看她一脸诚挚,转手将手脖子上的碧玉镯子褪下来戴到了吴氏手腕上。
吴氏惊讶的看着手上的镯子,忙推辞着说不要。老太太却是拍了拍她的手说道:“你孝顺我,我愿意给你,你只管收着就是了。”
吴氏心下吃惊不已,感叹今日这是铁树开了花?
老太太抬眼睨了一旁安静如鸡的小沈氏,冷哼一声说道:“孝顺还是二儿媳孝顺,不像有些人,坐吃享福,饱食终日了,还做些鸡鸣狗盗之事,想把所有的好东西都挖进自己的口袋。”
小沈氏的木然坐在一边,闷不吭声。
吴氏脱了鞋坐上软榻,伸手给老太太按头,并不打算掺和进她们这些事情中。
谢志高也是一样的态度,他们现在搬出去单独过,乐得清静。他们大房怎么闹腾,他都懒得管。
他抬头对老太太问道:“我哥呢?怎么没见他人?”
老太太闭着眼睛叹道:“他最近想找点关系,捐个闲官做做。可是不想却因为家中出了家贼,送出去的字画成了假的,白白的得罪了人。他已经把自己关在书房两天了。”
一番话前后衔接上,便能知道这家贼就是小沈氏。
吴氏听的眼皮子突突的跳,不由庆幸当初听萧萧的话分了家,因为大房作死起来,真的是亲人、外人都无差别伤害啊。
谢志高站起身说道:“母亲,我去书房看看兄长。”
老太太一下子睁开眼,满眼精光的看着谢志高说道:“你哥哥以前整日里不学无术,现在也是想学好了,你看看能不能帮他一把,疏通疏通关系?”
谢志高看着老太太直言道:“那要看他得罪的是谁,比我官职大,我都攀不上关系,要怎么帮他?”
话说回来,官职比谢志高小的,也没有那能耐给人谋官职。能给人谋官职的自然比谢志高的官职高。
言下之意就是告诉老太太,这事他帮不上忙。
他们二房现在分家单过,能不搅进这样的浑水中真是万幸,这会儿上赶着去说情,简直就是触霉头的自找麻烦。
老太太一听他不想帮忙,语气瞬间变得疏离淡漠起来:“能帮就帮一把,他总归是你的亲哥哥,你去书房看看他去吧!”
谢志高闻言未置一词,转身去了谢志贤的书房。
进去就见一向注重形象的兄长,此时正不修边幅的趴在书桌上看着那一堆的字画。
谢志高进来时,他抬头看一眼只问了句:“你怎么来了?”便又埋头在那一堆字画中琢磨去了。
谢志高在书桌后的椅子上坐下说道:“今天中秋,回来看看母亲和你。”
谢志贤颓唐的往身后的椅子上瘫坐下来,两手搓着脸闷声说道:“中秋了啊!那正好。”
谢志高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正好。就见他卷了两幅画,扬声将身边的小厮叫了进来,吩咐道:“去后院传话,今天中秋,让大夫人带两卷画回家去看看她的双亲去。”
眼见着谢志贤把两幅画卷好递给小厮,谢志高一把拿了过来,铺开在书桌上问道:“这画怎么了?你竟然能舍得往外送?”
一打开画卷就见右下角题字的一行小楷下面戳的印,竟是比题的字体还大。字画都是大幅盖大印,小幅盖小印的规矩。名画万不会有这样的疏漏的,现下这幅画足可见仿的有多糙了。
谢志高将手上的画卷起来递回到小厮的手上,挑着眉头问道:“你这么宝贝的字画,被人掉包了就一直没发现?”
谢志贤一脸肉疼的说道:“我哪里知道那毒妇日日嘴上说的好听,背后竟这般坑我?若非两个孩子,我就直接一纸休书与她和离了。”
谢志高虽说不想管大房的事情,可是亲兄弟,原就是打着骨头连着筋的关系。他总归也不希望大房把日子过得乌七八糟,惹出一堆的烂事,最后说不准还得他来收拾。
与其那样,还不如他现在就多管闲事。
他屈指敲了敲桌子上的字画,问道:“你这些字画,被调换了多少啊?”
谢志贤忿忿的说道:“只剩下三四幅的真迹了,其他的都是废纸一张。”
谢志高看着他说道:“我记得你原来收藏的字画有二十多幅,那小沈氏掉包了这么多字画,变卖的钱可是巨额,你能把钱收回来也行啊!”
谢志贤哭丧着脸说道:“她说那些字画都被她贱卖了,卖的钱都补贴到儿女身上花完了。她的房中也让母亲搜过了,分文没有。”
小沈氏被搜房的时候,跪在地上哭诉自己在家中一分钱的进项都没有。所以才动了变卖谢志贤字画的心思,贴补家用,给自己买首饰,衣裳。
谢志贤也是那会儿才想起来,小沈氏手中的确是没有产业的,心也就软了下去。可是每当他看到书房的这一堆赝作,那一口气就堵在心口上不来下不去的难受。
谢志高看着他那颓唐模样,说道:“钱在不在的倒也罢了,只是这些字画即便是贱卖,那也是一笔不少的数目。你最好看着沈氏别惹出什么事来才好。”
谢志贤不禁皱眉嘀咕道:“她一个妇道人家能惹出什么事情来?无非就是换钱买点胭脂水粉,衣裳首饰罢了!”
谢志高看他面对这事如同糊涂虫一般的态度,心下气恼:“你的东西被偷偷卖掉,难道不该把来龙去脉都给查清楚?她在家中吃喝不愁,到底是添置了哪些东西,才能将那些变卖的钱花的身无分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