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移山直接伸手握住了他刺来的剑尖,任凭锋利的剑刃将他手心割出深深的伤口,他咬牙切齿地说:“竟然是——”
话音未落,左挽山便被他手心的红色灵气震得退了一步,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听起来竟有几分癫狂之意:“你知道又如何?你没机会了,哈哈哈哈,今日你便要在全天下人眼前,背着不可饶恕之罪——和他一起——永远、永远地死在这里!”
左挽山突然高高地举起了自己未持剑的左手,像是一个审判的姿势,喃喃地念起了余音飘渺的古语——
“伏天兮苍苍,诸神浩倡——”
“日以煜昼,月以煜夜。”
“恩被九荒,赐尔辰良。”
“魂兮不豫,当诛永殇!”
“魂兮不豫,当诛永殇!”
诛魂之词!
沈长夜回过神来,听见这诛魂词,震惊到了极点,下意识地站起来朝着云宫台上高吼了一句:“挽山,手下留情!”
诛魂之词是自太荒流传下来、修真界最最最高之刑罚,当初整个修真界,也只有四仙尊和严华真人有审判之权。这诛魂词一般只对罪大恶极、杀人如麻、绝不可饶恕的罪犯才会使用,因为一旦受罚……
便是魂魄永散!
左挽山恍若未闻,他的指尖已经汇聚了白色的光芒,只要落下,便再无人可挡!
哪怕在当年审判映日仙尊之时,他都没有用过这样严厉的刑罚!
俞移山自知不敌,只得死死地搂住了周自恒的脖子,被血染得一塌糊涂的面上露出了一个瞧着让人心碎的微笑,他拨开周自恒凌乱的长发,在他额头印下一吻:“自恒,我没用,救不得你……但与你一同如此……如此也好——”
“吁——”
不知虚空之上有谁轻叹了一声,左挽山抬头去瞧,面前却突然一阵飞沙走石。待他气急败坏地低头看时,才发现自己面前不知被谁拔剑一劈,竟在云宫台的地面上劈出了一道长长的裂缝。血红色的漩涡重新暴涨了好几倍,顷刻便把周自恒和俞移山都卷挟了进去。
左挽山瞪大了双眼,沉声怒道:“尔等何人,竟敢往云宫劫狱?”
“呵——”
半晌才有一个傲慢又蔑视的声音传了回来,那声音在风中被分割得虚虚实实,音色听不真切,话语却是清晰:“竟敢?天下还没有我不敢的事情……”
左挽山举剑而上,却不料在刚刚触到那漩涡边缘的时候,便被一阵疾风打了回来,那声音道:“蝼蚁之躯,不过是太仓一粟——”
左挽山不可置信地喝道:“你究竟是谁?”
那声音却再也没有出现过,红色漩涡在他落地之后便开始急剧缩小,最后连带着卷挟进风眼当中的俞移山和周自恒一齐消失,在空气中凝成了一个血红色的点。
似乎只是一瞬之间,云宫台之上重新变得晴空万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左挽山震惊地挥剑乱砍了几下,俞移山和周自恒却是真真切切地随着那阵疾风消失了,他鬓发尽乱,恍如疯魔一般回过头来,高吼道:“找,立刻去找!”
“是!”
“师尊!”
一些弟子照他的吩咐,急匆匆地开始布置寻找,另一些弟子则跑上了云宫台,想要扶起受伤的二人。谢清江捂着肩膀站了起来,沉沉地喝道:“挽山,你失态了!”
左挽山回过头来瞧他,冷哼了一声,把手中的剑顺手扔到了地上,撞出一串清脆的声响。他直直地看着谢清江,冷道:“你知道,我们必须找到他们!”
谢清江扶着周身弟子的手转身便走,竟然一句话都没有和他多说。
顾陵焦头烂额地指使着弟子打扫一片狼藉的云宫台,刚想和萧宁一同往丹心阁去,便看见沈秋鹤仍闭着眼睛坐在原地,没有起身,他不由得有些担忧:“秋鹤先生,您没事吧?”
沈秋鹤仍然没有睁开眼睛,面无表情地回道:“你且去罢,不必管我,我待会儿便去为你师尊医治。”
顾陵不疑有他,和萧宁匆匆行了一礼,便往丹心阁去了。
师尊此战受伤不重,只在对战之时被俞移山一剑贯穿了肩膀,失血过多,但他向来体弱,这一点伤恐怕又要修养上很长时间。七个弟子聚集在丹心阁内,听着沈秋鹤为他包扎好伤口之后,长吁短叹地道:“你还是闭关吧,若再不好好养伤,可真是白白糟践性命了。”
谢清江却笑着答道:“早年四处除祟铲魔的时候,倒没想过自己的身子有朝一日竟连剑都提不起。”
说着又垂下了眼:“也不知自恒和移山去了哪儿……这两个孩子,怎么这样想不开,偏要去修炼禁术。”
沈秋鹤佯怒道:“别管旁人了,先管好你自己罢!”
谢清江苦笑了一声,瞧着他们七个犹在床边跪着,便抬了抬手:“都起来吧,别跪着了,我没事,你们该忙什么便去吧……今日云宫出了这么大的事,挽山又受伤了,想必你们有得可忙了……”
他一顿,又道:“对了,小二,我先前交待你去办的事,你莫忘了。”
顾陵拱手答道:“弟子这就去。”
七个弟子四散而去,萧宁跟着冉毓去了挽山仙尊处听候吩咐,顾陵则心事重重地穿过竹林,顺着青玉池,向离此地不远的冰室走了去。
琼年仍旧守着季良宴的尸体,面色苍白,但总归是比起上次见的歇斯底里好了些。顾陵叹了口气,唤道:“琼年姑娘——”
“阿陵,前几日失态,给你添麻烦了,”琼年转过头见是他,不由哑着嗓子阖首道,“我听闻这几日为了杀害良宴的凶手,云宫台上出了大事,清江仙尊还受伤了——”
顾陵走近了几步,道:“师尊伤得不重,琼年姑娘不必挂心了……此次我来,还是为了上次那件事,三师弟还是早日入土为安才好,琼年姑娘,你也不要太伤心了……”
“我知道,”琼年的声音听起来空洞无比,她回过了头,凌厉的双眸虽然盛满忧伤和疲倦,但终于有了些生的光彩,“你来的却是正好,阿陵,我这几日在良宴的尸体上,发现了些不寻常的印记。”
“不寻常的印记?”顾陵走到了尸体之前,诧异道,“什么不寻常的印记?”
琼年颤着手,拉开了季良宴右肩处的衣领,双指并拢,释放了些灵力。顾陵诧异地发现,季良宴因冰冻而更加苍白的脖颈之下,有一个小小的咬痕。
那是人的齿印。
作者有话要说:注:
1.
我思仙人乃在碧海之东隅。海寒多天风,白波连山倒蓬壶。长鲸喷涌不可涉,抚心茫茫泪如珠。西来青鸟东飞去,愿以一书寄麻姑。
——李白《有所思》
2.
挽山仙尊念的那个不知是啥瞎喵儿写的诛魂词,‘日以煜昼,月以煜夜’出典于《太玄元告》。‘辰良’出典于《九歌·东皇太一》,特此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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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咫尺
顾陵百思不得其解, 只得匆匆离开了冰室,他边走边想着, 也不知三师弟身上的齿印是从何而来的, 他一直在师尊殿内修养,按理说应该不会受到什么伤害, 那莫非……这与他之前在阙阳山受伤有关?
他疾步走着, 刚走到青玉池边,便结结实实地撞到了一个人的怀里, 不由得吓了一跳:“啊, 对不起……”
话还没说完, 他便看见了面前皱着眉的萧宁:“师兄刚从冰室出来吗, 怎么这般失魂落魄?”
见是他, 顾陵才松了口气, 无奈道:“我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 想去问问师尊……对了, 你怎么在这里,挽山仙尊那边已经无事了?”
“挽山仙尊去丹心阁了,师尊叫我们不要打扰, ”萧宁回道, 举了举手中的红色盒子,“师尊说他前几日刚补了青玉池, 叫我把花朝姑娘的魂魄带到这里来。”
“哦,”顾陵点了点头,觉得心绪乱极了, 便道,“小九,你还有事么,陪师兄坐一会儿可好?”
萧宁一口答应:“好。”
两人在青玉池边坐了下来,重新充盈的青绿色灵气包围着正中红色的魂魄,源源不断地滋补着,顾陵看了一眼,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那日青玉池被破,昭五的魂魄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