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是一片落英缤纷的秘境,繁花簇簇开满遍地,她就站在不远处的花丛中朝他招手,远处天际的霞光倾洒在她身上,圣洁而美好。
他走过去,伸出手去拉住她。
她婉婉笑起来,凑到他耳边说要带他去一个地方,他当然不会拒绝,顺从跟随她的脚步跑起来,到她说的地方去,到天涯海角去。
宽大的衣袖拂过花丛,带起漫天的花雨随着风飘扬在空中,又落满头上、肩上。
仿佛永远都不会累,两个人跑着、笑着,穿过花丛,面前忽然出现一处小院子,院子东墙边种满一排梨花树,树下挂着秋千、华胜。
她微微喘着气,拉他到秋千上落座,而她坐进他怀里,指着一旁的两层小阁楼说这是他们的家,问他喜不喜欢?
他喜欢得不得了,可是还没有等回答出口,耳边忽地传来一道声嘶力竭的惨叫,不由分说撕开美好的梦境边缘,硬生生将他拉扯出来!
晏清一瞬间从梦中惊醒,翻身下床,却见窗外人影闪动,还未及思索究竟发生了何事,只见大门砰的地一声被撞开,一名禁卫面上带血匆匆跑进来,“有刺客,中官快跟我走!”
外间此时已是一片混乱,刚踏出门就可见不远处廊檐下歪倒的尸体,晏清心下大骇,忙紧跟身旁的禁卫一同往后院那边去,不料两人方才转过拐角处,正与同样慌乱的林永寿迎面碰上。
他此时已是孤身一人,只好与晏清他们同行,三个人行得匆忙急促,却在临近后院不远处,突然从房顶上跳下两名黑衣刺客!
刀尖一瞬间迎面而来,晏清躲避不及,幸而一旁的禁卫出剑阻拦,刀尖只贴着他的右臂划过,鲜血立即涌出来,他还来不及感觉痛,便听那边的禁卫竭力拼杀之际还在催着他二人快走。
他与林永寿都没有握过刀剑,留下来也只是累赘,遂不再犹豫,两个人忙朝着后院继续跑去,方跨过一道垂花门,原该同行前去护卫皇帝的两个人却忽地分道扬镳了!
他是焦急过了头,心心念念只记挂着要往她身边去,却忘了林永寿还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晏清猛地止步,回过身来,果然见林永寿满面阴沉地看着他,嘴角浮起冷笑质问道,“你往哪里去,吃里爬外的东西!”
空气一霎凝结住,短暂的慌乱过后,胸怀中很快重重沉稳下来,环顾四周空无一人,倒是地上的尸体血迹颇为显目。
再抬起头,他眸中孤狼般狠绝凌厉,弯下腰,拿起了地上遗落的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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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一场凶险万分的刺杀在怀城守备半夜里惊闻皇帝在此, 顶着一脑门儿的冷汗诚惶诚恐地带兵来护驾后, 才终于尘埃落定。
姜家老宅一时间灯火通明,前来的众多府军将内外围了个水泄不通, 那严阵以待的架势, 瞧着像是怕地上的尸体再活过来对皇帝不利似得。
堂屋上首, 皇帝端然坐在太师椅里, 人无大碍, 只是身上受了不少皮/肉伤,衣裳染满斑驳的血迹, 接过婢女递来的手巾在脸颊上抹了一把,望着地上跪着请罪的几名官员, 说教他们起来。
“此回朕前来怀城并未提前告知, 你等算不上失职之过。”
这头官员闻言刚送一口气, 正要起身, 却又听他说:“但本朝律法素来禁百姓私藏刀兵, 单若是一把两把便算了, 但此回行刺者过百,人人身负长刀腰间配利刃匕首,一个个身形都不似寻常百姓,如此一群人涌入城中, 你等竟半分都无警醒,即便不知朕在怀城,那也是于怀城一众百姓安危天大的失察!”
这下子底下几人哪里还敢真的起身,脑门儿上又出一层冷汗, 可瞧着皇帝满身的血迹除了一个劲儿请罪还有什么好说的?说得越多错得越多啊!
皇帝听着委实是心烦气躁,皱着眉瞥一眼几人,一时没再言语。
晏清侍立在一旁,见状上前适时转圜道:“皇上此回出行原该是机密之事,但对方有备而来直冲着皇上而去,显然是预谋已久,刀兵与刺客必不会真的大张旗鼓一同自守城的将士眼下过,还请皇上息怒。现今最要紧的,还是需得尽快查明此回行刺的背后主谋究竟是何人。”
这道理皇帝也不是不明白,但就是望着底下几个唯唯诺诺的官员恨铁不成钢,沉口气,还是吩咐了句:“外头满院子的刺客尸体,总有蛛丝马迹可寻,你们去给朕查,不管用什么法子,都得叫这些死人给朕开口!”
几名官员如临大赦,忙应声是,匆匆往外退了出去。
这头皇帝又扬声唤韩越进来,“你派人快马加鞭连夜赶回颍州告知方纪存朕无事,教他费心稳住局面,朕即刻便回。”
一应都吩咐下去了,皇帝靠坐在椅子里眉头紧锁,半会儿没动静,估摸着也是厮杀一场后着实累得很了。
此回行刺者众多,但为何晏清几人在外头所遇甚少,说白了都直冲着皇帝的院子去了,韩越带的禁卫再勇武,也双拳难敌四手,晏清那时与宋先生前去驰援时,禁卫已经幸存无几,皇帝的命,到最后也算是靠他自己一人一剑从刀光中捡回来的。
晏清看着他身上血迹斑斑的衣裳,转身到外头一面派人去备热水,一面吩咐个小婢女去传府里的医师过来包扎伤口。
再回里头,皇帝仍旧半仰着面靠在椅背上,喊了晏清一声,问起林永寿来。
晏清长睫微微颤了下,躬身道:“大监是一心挂念着皇上,初闻行刺之事便立刻赶来护驾,却不料行到垂花门附近遇上了刺客,奴才与宋先生发现时,大监已经遇害了。”
这位主子大约还是个念旧的人,听着叹一口气,语调颇为惋惜,“你照看些吧,好生安葬大伴,他陪了朕许多年。”
晏清应了声是,等那头医师前来包扎好伤口后,又唤进来几个婢女伺候皇帝更衣梳洗,一通忙活完,看一眼外头已接近四更天了。
他扶着皇帝去床榻上安置好,又道:“待天一亮就要启程赶回颍州,皇上好生歇息片刻,时辰到了,奴才会唤醒您。”
皇帝无有置否,躺下挥了挥手,嗓音倦怠说教他退下也瞧瞧伤去。
他从屋里出来,没念着先去包扎伤口,踅身便往皇后所在的院子去了。其实先头皇帝也派人去看过回说是无事,但不亲眼看见她,他怎么能心安。
宅子里还在忙活着清理余留的混乱痕迹,他到廊檐下,先碰上了粟禾与纯致,交谈之下才知扶英方才被刀刃险些贴着脖颈过,自此吓晕了过去,这会子还没有醒,皇后正在里头闺房陪着。
他提步进去,皇后微微弯着腰正拿一方手帕擦拭扶英额头上的汗,因是夜里骤起灾祸,她披散着头发,匆忙间寝衣之上只来得及再盖一件轻薄鹤氅。
她听见脚步声转头看过来,一见到他,心里悬而未决的一块石头落了地,鼻腔里却又忽地涌上来一股酸楚,眼尾止不住地染上了胭脂色,起身几步跑过来扑进了他怀里。
她双臂紧紧环在他腰上,声音哽咽着从他的脖颈处传出来,“我那时真怕你会出事,恨不得立刻提了刀剑便去寻你......”
晏清将她揽住,手掌带着教人安心的力道拍在她背上,“别怕,我没事,就算为了你,我也不会让自己有任何闪失的,别怕。”
他说着又微微笑了下,开解她,“那你幸亏没有去找我,否则咱们俩你寻我、我寻你,到最后岂不是谁都寻不见谁?所以往后不论发生任何事,就让自己在安全的地方,等着我,我永远都会走向你。”
他永远都会走向她,这约莫是世上最甜蜜的承诺,她额头在他颈间蹭了蹭,猫一样喃喃嗯了一声,过了会儿恋恋不舍地松开他,退后半步仔细打量他有没有伤到哪里。
所幸除了右臂上一处寮长的伤痕,没有其他显眼的血迹,她回头看了眼还在昏睡的扶英,拉着他绕过屏风到隔间的软榻那边坐下,寻了纱布药粉过来,要给他包扎。
她轻着手将他的衣裳褪下来一半,露出半边胳膊和肩背,拿一块儿打湿的手帕仔细擦拭周围的血迹,专心致志目不斜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