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昕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脸,果不其然是滚烫的,比刚才的温度还要厉害。
“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事?”陆昕颤着声音,下意识地咬了一下嘴唇,舌尖尝到了锈腥的味道,她的眼睛隐隐泛起一圈红色。
“……没事。”齐愿勉强睁开眼看了她一下,用拇指抹掉她唇峰渗出的血,再三地说,“别怕,我没事。”
她看上去还有神智,陆昕骤然松了口气,鼻头和眼圈控制不住地泛红,看上去像只受惊的小鹿。
“你吓死我了。”她小声地说。
齐愿笑了笑,半阖着眼睛,声音有些沙哑:“抱歉。”
“你别说话了,休息一会儿。”陆昕抱着她往避风的地方坐了坐,“刚才究竟是怎么了?”
“不知道。”齐愿感觉身体沉重,连摇一下头都感觉很疲惫,只能轻声说道,“……头突然很晕。”
有什么源源不断地涌向她残败的肢体里,在尸骸血脉里横冲直撞,最后一股脑地奔向早已经枯萎坏死的心脏。
那些能量不知道是好是坏,却令她一下子短暂恢复了属于人类的“知觉”,刹那间她能感知到自己身上的温度和迟钝的心跳声……
但能量来势汹汹,完全是不要命地往身体里跑,她一时间承受不了那么多,现在只能随时间慢慢消化掉。
陆昕摸摸她滚烫的脸颊,说:“所以你身上这么烫,是因为那些纸箱里带来的东西么?”
“八成是了。”齐愿下意识地蹭了蹭她的手心,呢喃着说。
陆昕看向那些纸箱,恨不得带着齐愿躲得远远的。
“我们先回家,好不好?”她垂下头,小声询问齐愿的意见,“你现在这个状态,我很担心。”
齐愿搂紧她的肩膀,低声应道:“好。”她现在神志恍惚,也没有什么力气调查下去了。
陆昕捡起旁边的箱子,潦草地盖好,推回原位,然后将集装箱的门关上,扶着齐愿原路返回。
现在僵尸没力气翻墙,陆昕就把后门撬开,然后扶着她慢慢走出了工厂。
翌日,谢南正在家中吃早饭,此时门铃突然响了。
他的老婆从厨房探出头来:“是谁呀?”
“可能是邻居。”谢老板答着,一边走到门口,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问,“谁啊?”
“是我。”一道冷冷清清的女声从门后响起来。
谢南一下子就听出这是昨天谈过话的那个小姑娘,脸色一变,立刻旋转把手打开了大门。
果不其然,齐愿和陆昕并肩站在门口,一身黑衣,皆是冷冷地望着他。
被她们的目光一看,谢南心底发怵,他急匆匆地走到门外,顺手带上房门,压低声音怒道:“你俩来干啥?我能说的都已经说清楚了!”
齐愿倏然抬起手,直直地亮起手机,把昨天拍到的货物照片怼到他眼前。
“老板,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运这些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我终于搞定了期末答辩,太不容易了ToT
第68章
谢老板骤然沉默,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如潮水褪去, 干干净净的, 像是戴了一副面无表情的空壳一样。他把视线从手机上别开, 眼睛里的光很是暗淡,像墓道两壁燃着的幽幽火光, 暮气沉沉地望着她们。
气氛陡然诡异了起来。
“挺有本事的。”静了半晌, 谢老板启唇道, 声音又干又涩, 像长长的指甲磨擦过砂纸, “小瞧你们了。”竟然敢在半夜潜入他的工厂,把照片拍出来。
齐愿把手机收了起来,冷冷地应道:“这句话,我们原封不动还给你。”
她也没有料到谢老板竟然还搞这种“阴间”运输, 他故意筹集那么多死者用的东西,就不害怕半夜鬼找上门吗?
人类本就对生死有天大的忌讳,死人用过的遗物更是不吉利、不干净的东西,他偏偏反其道而行之。
“说说吧。”齐愿靠在墙边,死死盯着他,“为什么。”
谢老板扫了她们几眼, 淡淡地说:“说了你们也不会信。”说罢他推开家门, 自己先走进客厅,又转身朝她们招了招手,是要两人跟着一起进去的意思。
齐愿和陆昕对视一眼,跟在他的身后。
谢老板的老婆已经从厨房里出来了, 正站在餐桌边上摆弄豆浆油条,看见她们进来,表情有些吃惊:“这两个小姑娘是谁啊?”
“带她们去看看冉冉。”谢老板说。
他老婆脸色一变,双手在围裙上搓了搓,原本正常的神情倏然垮了下来,中年妇女特有的质朴朝气荡然无存,木然地看了她们一眼,低头继续摆放餐盘。
她的动作很机械,仿佛人偶似的魂不守舍地牵动着自己的关节,陆昕偷偷看了一眼,感到有点毛骨悚然。
他口中的冉冉会是谁?亲戚吗?
谢老板领着她们向里走,途中并未说过一句话,沉默的氛围一直来到最里面的一间房门前便戛然而止。谢老板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蓝色的小钥匙,房门的锁慢慢地旋开。
陆昕一直觉得这个房间的位置说不出的奇怪,一般来说,这么靠里的地方都会被当作储物间或者仓库用,因为看起来离卫生间和客厅都太远了,又在这么一个阳光稀少的偏僻角落,反倒像是有意要和外界割裂开来似的。
她没想到这会是一个人的卧室。
房门慢慢推开,一个狭小阴暗的空间显山露水地显出全貌来,书桌旁亮着的小台灯是唯一的光源,隐隐约约能看见书桌对面一张窄床。
陆昕眯起眼睛看了会儿,心头一震,她发现正对门的窗户用木板给封住了,木板上似乎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符号,但是光线太暗了,她看得并不清楚。
“冉冉。”谢老板叫了一声,脸上堆起一个似哭非哭的笑,“爸爸来了。”
爸爸?!齐愿和陆昕皆是一惊,就听见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窄床的一角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那东西裹在被子里,听到声音之后才做出了反应。陆昕进来的时候,甚至没意识到房间里还有其他人在。
名叫冉冉的人动了一下,随即发出一声模糊的叫声,听起来不像是一句话,反倒是野兽的吼叫一样。
这场面实在太过奇怪了,陆昕忍不住咽了咽喉咙,脊背紧张地挺直成电线杆。
“冉冉,爸爸先把灯开一下好不好?”谢老板说着,语气宠溺而温柔,像是对待着自己家的晚辈小孩儿一样,有一股别样的纵容,“你别怕,乖啊。”
他把食指放在电灯的开关上,轻轻叩去了下去。
房间里顿时一片雪亮,随即一阵尖锐的嘶叫突兀地划破了静谧的空气,那根本就不是人类的声音,而是行走在黑暗里的野兽,察觉危险之后最原始的本能吼叫,令人浑身发毛。
谢老板连忙又把灯关上,快步走上前,温和地哄着床上的“怪物”。
齐愿和陆昕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里的震惊。
就在那刚打开灯的几秒钟,她们已然看见了整间房的全貌——这是个很狭窄的房间,但没有多余的装饰和家具,只有一张很小的床、一张书桌,其余的空间因此空荡了不少。
但最骇人的地方在于,天花板、窗户的木板、地板、四面墙壁上,纷纷都画着乱七八糟的一大串奇怪的文字符号,像是用油漆涂上去的,鲜红醒目一片,整间房因此更像是个怪诞的牢笼,关押着危险的兽类。
而床上的“兽”,俨然是人的体格,明明是夏天,却罩着灰扑扑的被褥,头发不知道多久没理了,乱糟糟的洒满了一床,皮肤是纸片一样的雪白,没有半分人气。
谢老板坐在床边,轻柔地抚摸着它的头发,脸上的表情几近和蔼而包容,那怪物尖叫了几声,挣脱他的手,虽然没有攻击他,但态度也好不到哪去。
陆昕突然理解为什么这间房会在最里面的位置了。
怪物不领他的情,谢老板苦笑了一声,站起身回到了她们身边。
“害怕吗?”他平静地看向两人。
怪物狠狠撕咬着被子,棉絮飞了漫天。
齐愿干涩地问:“……那是什么?”
“她是我的女儿,叫谢冉。”老板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仿佛突然苍老十岁,“几年前,她跳楼自杀了。”
谢冉的故事并没有什么大的波澜,她从小到大的成绩很好,人很努力,个性也和善,许多人都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