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调派了人马,算清了人马在路上的嚼用抛费,司徒越亲自看着装车运出直隶地界,所需的一切往来公文已经飞马传到了永州。
接下来,司徒越就没了大事,留意着永州发来的信息,因为没啥大事,又溜达到了老太妃那里,今儿游湖明儿听戏。
御史们倒是把司徒越在户部的霸道作风上奏给了皇帝,言辞犀利把司徒越骂了一个狗血临头,皇帝在朝会上停了,立即拍手叫好,得意的说了“朕一个孙子抵得上一个户部。”
户部尚书向来是脸皮厚,闻言脸上不见喜怒,倒是其他官吏纷纷羞愧。皇帝转脸给司徒越发了奖励,奖她了一个庄子,足足有一个南苑那么大,惹得其他皇子眼红。
赈灾的钱粮已经运出,不管怎么说,解了皇帝的一个忧愁,皇帝的心情开始好了起来,连带着后宫的嫔妃们也跟着开心了不少。
皇后就让人调开了地方,正好月圆,要在南苑邀请公主后妃们一起赏月。这个活动自然是不会邀请司徒越的,老太妃因为年轻的时候也养过几位公主,听说了公主们都来,自是开心不已,早早的把司徒越撵走,看着内侍们打扫庭院,预备着给公主们住。
司徒越趁着天还没黑,就找到承岳,承岳如今正在学着办差,六王府的家将们一半留了下来,如今正在回事,司徒越就越发的觉得没意思,一个人在廊下逗鸟。
日暮西斜,王府的一个家将抱着一个孩子进来了,先给司徒越请安,言及六王有书信给司徒越,把孩子放下,就进去给承岳回话了。
司徒越没有看信,先看了看那个孩子,弱弱的一只,站着就十分的费力,头发枯黄,脸上没肉,但是穿着打扮确实十分的精致。
那孩子站不住,忽然跌倒,又爬了起来,看样子有两三岁,司徒越对他的身份很怀疑,这是承岳和那家将出来,承岳看了那孩子一眼,问家将“是这个吗?”
家将点点头,对那孩子说“林公子,快给荣王爷和世子爷请安。”
小孩子就趴下去请安了。
承岳对司徒越说“大兄,这是江南盐课林海的儿子,林瑜。父王代您收他为徒了,也就是说,他以后跟着您读书了。”
司徒越自己读书就是个半吊子,何况他这徒弟还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收的。
那家将对司徒越说“王爷,请进一步说话。”
司徒越跟着他走到走廊尽头,家将回话“这次的贪墨案,账本在林海手里,有人威胁了他,说林海要是不交出账本就毒杀他全家,当晚他儿子就中毒了。幸好,咱们王爷当时就在附近,那林海求太医的时候正好一味药能救他家公子,咱们王爷就顺势要了账本,但是林海已经吓破了胆,说让王爷保他儿子一世平安,王爷就言让他林公子给咱们世子爷当伴读,那林海不乐意,说您是礼法上的......想要让他儿子伴在您身边,如今大伙都知道您时时伴驾,您说的话比几位王爷都管用。咱们王爷想要账本就替您做主了。”
司徒越听完看了信,上面只说让司徒越好好照顾这个孩子就行了,千万不要养死了。别的回京再说。
“我仿佛记得,林海的夫人出身荣国府。”
“是的,是出自荣国府。”
“既然叔叔说这是我的弟子,我自然把他当做弟子教养。你回去告诉林海和他夫人,要是荣国府想要探望孩子,没门,本王可不想让那些人家整日登门。”
第17章
自古以来,官场上想要和光同尘很容易,想要独善其身却很难。
林海的做法司徒越有几分理解,他是列侯之后,学问也好,曾做过探花郎,仕途也很平顺,唯一出错的就是做了盐道的官员。
皇帝这一生目前已经四次下江南,三次住在江南甄家,不提甄家的荣耀,光是接驾的费用就跟流水一样,这钱花到了皇帝身上,这个道理谁都懂,甄家也不过是在这几十年才抖起来,真真的是没有什么家底,哪是能支持了这样一次又一次的铺张浪费呢。甄家就把目光转向了盐道,盐政上有钱,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这也是一个肥缺,这个大家也知道,但是这个职务还是一个绞肉机,当官的都知道,尽管如此大家都是前赴后继的想要成为盐政官员。毕竟,略微捞一笔,数量不起眼就能三辈子衣食无忧了。
林海的妻子是荣国府嫡出的姑娘,荣国府和甄家走的近,贾夫人就顺着娘家的意思和甄家走动,一来二去,甄应嘉要银子的时候,林海是给还是不给就成了一个问题。当然,最后还是给了,能作为盐政官员,必定是在皇帝面前排的上号的人,到了江南,盐政还要监视江南官场,然而林海两样工作都失职了,盐税被挪用了,江南官场成了甄家的一言堂也从不上报,自觉在皇帝面前落不了好,内心里想着握着盐政这条线想要找皇子投诚。三王是他的首选,因为他和甄家的关系比较和睦。但是,如今六王上门索要账本,六王和三王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传言说甄妃支使人在东宫点了一把大火,自此六王和三王不死不休。自己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儿子,命在人家手里捏着,这账本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
于是,他想到了另一个办法,转投第三方势力,目前比较弱的荣王,把儿子送到荣王手里当人质,必能取信荣王,而荣王在朝廷上没什么人脉,必定渴望有人来投。如果太子活着,荣王如今也只是个皇孙,因为太子死了,他这个太子长子的身份才变得贵重,只要到时候运筹的得力,荣王自然会不介意太子是怎死了。
皇家的人感情很淡漠却又很浓烈。这种有关亲情的事情,说起来很矛盾,然而司徒越不会把这笔账单独算在三王一系头上,她现在查到的,是那晚上偶然起火,就在那一刻,各系人马借着皇帝生气的功夫想着置太子于死地。司徒越怀疑能入局的人都出了手,无论是把火势加大还是直接封了殿门,出手的都是当年的凶手。她此刻不能判定的是,当年的事实真相是什么?谁发现了火不去扑灭?谁又第一个接到了消息?谁临时起意要烧死太子?为什么当年太子所有的妻妾儿女都在同一间殿里?
看着眼前的娃娃,司徒越吐了一口浊气,外边的官场助力她向来看不上眼,只要有时间,她就能控制那些底层的官吏,能发现问题的从来是小吏,能决定事物的,也从来就是布景板一样的小吏。只要皇帝让她进了一个衙门,凭着血脉身份,再凭自己的手段,保准能让一个衙门不出半个月成自己的后花园。她是有这个本事的,皇帝自是清楚明白,如今皇帝也不提让自己去户部衙门了。不然给自己十天的时间,能捋顺户部十年的账目。
司徒越低着头看着小娃娃,就问他“你读过什么书啊?”
“回师傅的话,徒儿会背三百千和子弟规。接下来要学声律。”
司徒越不说话了,别看他整日能把秦钟怼死,但是她肚子里真的是没有二两墨水的,只认得字而已。声律这玩意,是万万不敢乱教人的,司徒越想了想,突然想起自己的长史是正经的进士,得到过八股文考验的,让他教这孩子吧。
尽管不喜欢这孩子的父母,但是对于一个有奶声的小家伙,司徒越还是比较喜欢的。
六王府的家将看着荣王蹲在地上和那林家的小童一句接一句的对话,立在一边听了,等着两个人一停下来,家将就立即插话“王爷,我们家王爷还让我给你带一句话:府中诸事,皆托于荣王。”
“这话怎么说的?”不提司徒越,就是承岳也有些疑问。
“如今永州,很有人找不到家人,也有许多的妇孺插上草标儿自卖自身,每日里死人,街上整日哭嚎,如地狱一般。王爷说,民生多艰,让世子爷也去永州,看看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看过一眼,比道听途说一百句都管用,就此事已经给皇上递给折子了。”
皇帝必定会允许的,承岳如今是个很优秀的小少年,从没有长歪,皇帝对他的期望非常的大,自然会允许一个继承人多多注意百姓的日子过得是什么样子?
“谁在路上跟着?”司徒越着手开始安排承岳的护卫。
“属下跟着,皇上也会派大内的侍卫跟着。”
这个家将不提大内还好,一提起来,司徒越想起了方云,以他对皇帝的了解,他必定会排出方云跟着,毕竟让外孙保护孙子在感情上更让人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