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月落了泪,她从前设想千万种他不告而别的理由,设想过他原本就是逗弄少年的她、想过他兴许被威逼利诱,想过许多许多,从未想过那时的他,正经着过不去的坎。怪了他那么多年,却是错怪了。而今说起来那样云淡风轻,当年该是怎样的噬心之痛!
心结解了,心底一声接一声叹息,却还是擦掉眼泪,笑了笑。
“往事已矣。”舒月向后站了一步:“快走吧,莫误了时辰。”
关山月知晓他与舒月之间,不必说过多话,都懂。“与我一起走吧,舒月,我看到满城的告示,你自由了…”
“若是十六岁那年你这样问我,我一定义无反顾。然而我不是了。山月,这一生有幸认识你,不幸错失你,都是命运使然。你我该放手了。”舒月走到他身前,凑到他耳边,如青葱那年一般,娇俏问他:“山月,你看我美吗?”而后后退一步,在他面前转了个圈。这一转,仿佛回到少年时候,她娇艳欲滴,他鲜衣怒马,二人从未走远。
关山月终于忍不住,涕泗横流,道了句:“美。”
美,极美,这一生再没见过什么人,比你还要美。
关山月打马而去,风将他的泪水吹到舒月脸上,舒月终于捂住了脸,蹲在地上,痛哭出声。
你若问我这一生究竟有什么遗憾?那便是那一年,你以为你成全了我,四海为家。而我,一颗心随着你流浪,无处安放。
舒月站在凡尘书院外,踏着露水走进了门。看到清风正在画一幅扇面,伸手按住她的笔,轻声问她:“喝一杯吧?”
清风点头说道:“不醉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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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进门之时,看到澜沧正在磨一块木头,细细的碎屑在空气里飘着,有些好闻。听到清风进门抬头看到她面色微红:“喝酒了?”
清风点点头,伸出手指比了比:“一杯。”
“下回再喝酒,就罚你。”
清风笑了笑,坐在澜沧一旁的小凳上,指着他正在磨的东西问道:“这是做什么呢?”
“做两张小床,他们出来不打架。”
“哦哦哦,欧阳大人如今可是勤快了,连小床都要自己动手,木匠做的不好吗?”清风有意逗他。
澜沧净了手,冰凉的指尖点了点清风鼻头:“从前也勤快,每日下了职与你一起磨棋子…想来是被你带坏了,总觉得旁人做的东西丑。”
“我哪里这样挑剔?”清风有些不服,捧着澜沧脸,表情委屈:“你冤枉我。”
澜沧弯身将她抱起,朝屋内走:“好好,我冤枉夫人了。不如夫人罚我帮夫人沐浴?”
这说的什么荤话?清风脸通红一片,又听澜沧说道:“夫人想歪了?”
雪鸢端着热水进来,看二人这神态,啧啧一声:“整日亲亲我我,也不避讳。”而后笑出声:“小七今日去逛集市,被人拦下问:你们大人怎么不去喝花酒?主子们猜小七怎么说?小七说:咱们家里有的是花酒!感情我们小姐成了姑爷的花酒了!”
清风轻咳一声,扭脸看澜沧:“这么一瞧,我们欧阳大人是可怜,大好年华不去喝花酒,整日在家中磨那些破木头。要么打明日起,下了职约上几个幕僚,去潇洒潇洒…”
澜沧幽幽看她一眼:“为夫去潇洒,夫人呢?做什么去?”
“我随舒月游山玩水..”
“敢!”澜沧不识逗,撂下脸,雪鸢一看,主子急了,忙放下手中的活计,逃了出去。“再说一遍?你去哪儿游山玩水?”
清风看他急了忙摆手:“逗你玩逗你玩,怎的还急了?咱们不兴这样啊!”
澜沧冷哼一声,出言威胁她:“宋清风我告诉你,这辈子你休想抛下我。哪怕肚子里两个小东西出来了,你最亲的人也只能是我,不许你怠慢我,知道吗?”
……
“这是怎了?怎就怠慢你了?”清风将他的脸转向自己,看他眼神里竟闪着委屈:“哪里就怠慢你了?”
“你整日捂着肚子与他们说话,都不与我说。”
“这…”清风轻吻他的唇:“小女知错了,不该怠慢我的欧阳大人。”
澜沧满意点点头:“那你说两句好听的。”
清风被他逗笑了:“怎么跟孩子一样?”
“快说。”
“好的,欧阳大人是我心中的清风明月。”
澜沧捧着她的脸,眼看进她眼中:“你亦是我的清风明月。”
可不是?天上挂着的那轮明月,是心上的人。从前以为它遥不可及,它却下了凡尘化作一缕清风吹到你身旁,掀起你的发丝,拂过你面庞,要你明白它在。
它在,看到这世间百态,有人在笑,而有人在哭。
我劝你别哭了,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如今夜这般美好的月色,怕是一生没有几回。
一生也没有几回呀!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我为舒月哭过。
正文完了,心中怅然若失。过去几个月,与清风一起做了一场梦,有幸认识你们,真好呀!
还有两张番外,就正式告别啦,出门恋爱吧?别看书啦!
第79章 番外一
小太监正在帮景柯系扣子,系到最后一颗时景柯忽然说话:“换一件吧。”
小太监忙应声:“是。皇上您看咱们换哪件?”这几年他已然习惯,每年中秋前后皇上都会带着大皇子出宫半月左右,每回出宫前,皇上总会换几身衣裳,哪件都不顺眼一般。
“那件。”景柯手指向一件藏青色对襟蓝褂,又指着一条月白蚕丝围脖。
小太监几步跑上去,好在平日里围在他身旁伺候,手法比宫女还要利落。景柯穿完衣裳,在铜镜里照了照,觉着自己没那么老气了,这才朝外走去。
门外一个俊朗少年,剑眉星目,面上扬着和煦,见到景柯出门朝他弯身:“父皇。”景柯笑着指了指他的月白长褂:“正是人生好时节,却穿的这样素气,你母亲见到又要念叨你。”
少年脸红了红:“儿臣知错了,父皇。”这样少言又老成,与年少之时相差无几。景柯就是偏爱星儿这样子,一切写在脸上。“走吧!别让她久等。”
景柯说完上了马车,带着星儿朝城外疾驰。
出了城再走几里,拐进一条山路,路边小溪潺潺层峦叠嶂,到了半山腰,瞧见立着一处木房子,一截矮篱笆,只能防住鸡鸭。是景柯从前开的那出饭庄。进了门朝上头走,眼见着山尖儿覆着雪,二人有些冷,一人披了一件披风,又朝上走,直走到摘星阁。
一个身披红色鹿皮披风的女子正趴在栏杆上看下头的鱼在蹦,指着其中一条喊了一句:“就你蹦的欢!”而后咯咯笑出声,听到响动回头看到景柯和星儿,朝星儿摆手:“还不快来母亲这里!”
星儿紧着走几步到她身前,任她捏住自己的脸:“我星儿又俊朗几分,这会儿母亲再看星儿,觉得天下的男子都不如你呢!”
星儿头微微偏了偏,有些求饶之意:“母亲。”
舒月看他神态,笑出了声:“好啦,母亲以后不会了。母亲的星儿而今是小伙子了。”二人笑闹过后才看向景柯:“给皇上请安。”
景柯嗯了声,走进门,屋内已燃起了火,他脱下斗篷,拍了拍身上的凉气,而后坐到窗前听舒月和星儿说话。舒月对星儿说自己这一年去了无盐镇,与春归每日去山上遛小鹿,那小鹿通体雪白,而今已有些老态了,跑的不如人快了;又说到无盐镇回来这一路,碰到许多有趣之人;还说救了星儿一命的薛郎中有个亲人在无盐镇,也是个郎中,老郎中年纪一把,带着舒月去山上采药。
景柯听舒月说话,她言语间的快乐藏不住,想来这五年的自在,令从前的舒月又回来了。她想去哪儿便去哪儿,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真如她少时憧憬的那般:“天宽地阔,无拘无束。”
星儿从小寡言,这会儿与舒月在一起,话比平常多了些。说起自己的课业,欧阳丞相愈发严格,好在自己用功,跟得上先生的才思;功夫是宋将军和严校尉教,静念每日陪练;父皇教治国。舒月打断他,轻声问他:“那你自己呢?可有喜欢的人或事?”
星儿仔细想了想:“这些都喜欢。”
“可有喜欢的姑娘?”
景柯耳朵支了起来,却听星儿说了一句:“京城的贵女儿子都看过,在儿臣看来他们都是一个人。不好不坏。儿臣对姻亲大事随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