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泪痕犹在,慌忙擦掉,而后抬起头,看到景柯摇着扇子站在那,眼含笑意。
她不想被人看出窘迫,朝他欠欠身要走,景柯一条胳膊伸的老长,拦住了她的去路:“不看了?”
“太过嘈杂。”
景柯哦了一声,看向雪鸢:“我的船在河上,能否有幸请二位上船观看?”
“心领了。”“好。”雪鸢与清风同时开口,清风诧异的看着雪鸢。雪鸢不管那些个,她正在气头上。从前欧阳澜沧每日来府上,后与赵越溪在巷子口亲密,今儿又光明正大看烟火定了情,真当我们小姐没人要呢?这怀古先生几次三番找小姐,看小姐的眼神雪鸢是看到了的。一身贵气浑然天成,不比欧阳澜沧差。雪鸢是一定要小姐露锋芒的,哪怕别人看不到,欧阳澜沧也要看到。
这样想着,拉着清风的衣袖:“好小姐,小姐最好,小的想上船看。”
清风坚定的摇头:“雪鸢,你可知在京城,男女一同看烟火意味什么?”
“三小姐竟是在意这些世俗眼光之人?是每一对同看烟火的男女都终成眷属了吗?”景柯听出清风的拒绝之意,想来是怕世人误会。他心中生了气,即便世人误会,吃亏的是你吗?我堂堂大皇子,不配与你落魄人家的三小姐一起吗?这样动了气,便誓死要把清风弄到船上去。
清风被他问的无法开口,只能任由雪鸢拉着她上了景柯的船。雪鸢站到船头上,对船夫说道:“劳烦向那边摇,那边看的清楚。”清风根本无心看烟火,一双眼不知看向哪里,待船摇近了,才发觉这船竟是贴着欧阳澜沧那艘停下了。
澜沧听到动静回身,看到站着的清风以及…大皇子?清风的眼透过朦胧夜色看着澜沧,适才的委屈一股脑涌了上来,又掉转身去,不想看他。
她的手指绞在一起,落在澜沧眼里是动情男女间的不自在。不知怎的,澜沧本就意兴阑珊的心更失了兴致。朝景柯鞠躬:“给大皇子请安。”想来三小姐不想自己去她的院子,原因是在此。若是被人传出闲话,嫁进王府便难了。
清风听到大皇子三个字,诧异的回过身去看着景柯。她从前在深闺中,因着不受宠,从未被父亲带去过宫宴,自是从未见过皇子们。
景柯没有理会澜沧,而是看向清风,嘴角噙着几分笑意:“不施礼?”他是在逗她。
清风本就郁结的心更因着景柯对她的欺瞒而怒火中烧,转过身去不理会他。景柯从未见过这样的清风,这样真性情的她竟比从前更惹人怜。向她站近了些,小声与她解释:“不是有意骗你,没有时机。”看清风仍一动不动,声音更添几分温柔:“难不成在我与你买字画之时抬出自己的身份压你?那你还敢不敢收我银子?收了银子会不会担心画不好?身份而已。”
他的柔声细语隐约传到澜沧耳中,如针扎一般刺耳,大皇子身份显赫又才情卓绝,是众多皇子中最出挑的一个,只是已有家室,属实不是清风的良人,思及此恨不能跳上他的船拉走清风。
但他也知晓,京城的女子恨不能削尖了脑袋嫁给皇子们,做妾都成。只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清风不是贪慕虚荣之人,想来是真的属意大皇子。不知怎的,澜沧的心,钝痛了一下。眼望着清风的侧脸,盼着她回头看他一眼。
一旁的赵越溪不动声色的与景柯交换了眼神,而后扶额说道:“欧阳大人,起风了,我们回罢?”她说的是我们回罢,这几个字落在谁人耳中,都是定情男女的暧昧之言。
雪鸢看澜沧随赵越溪下船,心中顿觉恨铁不成钢。好好的一段姻缘,就这样散了!他日别再见了!
清风只觉得折腾这一遭太过疲累,对船夫说道:“劳烦上岸罢?”
她不想与景柯说话,上了岸径直回府,景柯被孤零零扔到船上。看着清风的背影逐渐消失,心中竟有些酸涩。他承认自己用了手段,自己中意一个女子,找人查她是应当的。那探子每日来报,欧阳大人陪三小姐砍树了,欧阳大人在三小姐府上待到深夜,欧阳大人今日呆了粽子给三小姐…好似定情男女一般。
清风心乱如麻,脑中满是欧阳澜沧与赵越溪站在船头仰头看烟火的样子,那样般配。欧阳澜沧如天上明月,又是朝堂新贵,看上他的女子自是数不胜数。想来自己与那些女子比不起的,父亲落魄自己又逃了家靠卖字画为生,无论如何,都配不上他。这个道理她从前也懂,是以在那日看到他与赵越溪亲热之时便悬崖勒马,只是那时二人整日见面,他又那样好,清风极偶尔也会奢求,或许自己会与他有几分缘分。
今日算是彻底醒了。回到府中拿出那把扇子愣神,那时她亲手为澜沧做的。静念说他们府上蚊蝇多,都是糙汉子不喜驱蚊,澜沧时长看着看着书一巴掌拍自己腿上。是做来送给澜沧的,此生没这样的机会了。死死咬着唇将扇子放进盒子中,再也不敢打开。
澜沧送了赵越溪后向回走,路过清风的门口,看她院内的灯灭了。站在她的院门口许久,静念在一旁唤了他三声他才缓过神来。
“耿叔问要不要给大人备饭?”
“哦。”澜沧低低哦了声,想起清风做的那把扇子,怕是不会再送给自己了罢!
第17章 七月
距离那日永安河看烟火,已过去近十日,清风无声无息。本就在京城轻飘飘一个人,这样静下来,更如消失了一般。好在下人每日来报,三小姐的院门开了几回,三小姐的下人买了小叶紫檀回去…多少能知晓她还活着。
景柯靠在贵妃榻上,手中捏着一串小叶紫檀串珠,揉几下向鼻子下面送了闻闻。舒月在一旁绣着帕子,与他说话:“父皇快回来了,说是已经到了冀州。”
“嗯。”景柯嗯了声。
“父皇这回去无盐镇,不知经了什么,说是要在后宫给京城的公子小姐办一回宴..”舒月起初听着这个也觉着稀奇,父皇多威严一个人,这会儿要搞这些花样,知晓的明白他是要点鸳鸯谱,不知晓的还以为父皇要给自己选妃呢!这样想着又说了一句:“穆宴溪短时间内回不来了..”舒月自说自话许久,都不见景柯有动静,抬眼一看,人家眼望着窗外,不知看着什么愣神儿。于是放下手中的绣品,走到他眼前,娇嗔说道:“跟你说话呢!魂儿去哪儿了?你若是想人家就赶紧去,别占我这贵妃榻!”
景柯收回神,看到眼前的舒月红着眼,是真急了。连忙把她拉进怀中哄着:“胡说什么呢?本王想谁了?”
“你心里在想谁你心里清楚。前些日子永安河放烟火,你闹的阵仗够大的,第二日京城都传遍了,大皇子要纳妾了!”舒月在景柯怀中挣扎,舒月不是不明事理之人,景柯要纳妾,纳就纳了。从前又不是没为他纳过妾,但那会儿他不像如今这样,掉了魂儿一般。眼前这三小姐,要真抬进来,看景柯这疯魔劲儿,这王府的天还不得变一变?
景柯嘿嘿笑出了声:“整个京城都在传?那感情好。”心情莫名好了起来,将舒月推开,手在她臀上拍了一把,转身出门了。
到了清风门口,整了整衣领,伸手叩门。小七听到叩门声跑来开门,门一开,这回门外的这人不能叫怀古先生了,得叫大皇子。也不能让人家吃闭门羹了,只得说一句:“请大皇子稍等,小的这就去通秉。”
院内的清风听得清清楚楚,她着实不想让景柯进门,于是随着小七出来了。她这些日子吃不下亦睡不好,原本圆润的小脸儿,此刻变成了一张小尖脸。朝景柯弯身请安,而后问道:“不知大皇子光临寒舍为哪般?”
“.……不是说好了卖你的字画?”
“不卖了。”
“出尔反尔?”
“对。”清风一个对字,将她的混不吝体现的淋漓尽致,景柯吃了憋,愣了愣,而后咬着后槽牙问她:“宋清风,你不懂本王为何一而再再而三找你是吗?”
“清风不懂。”
“好,那本王现在告诉你,本王看上你了,本王要娶你!”
“大皇子兴许是跋扈惯了,从前想娶什么女子便娶什么女子,大皇子手到擒来,美人心甘情愿。清风,不嫁!”
“.………”景柯是真长见识了,世上竟真有这样的人,万贯家财如过眼云烟,宁愿在这破院子里清贫过活,也不愿去他府上享福。知道自己杠不过清风,只得叹了口气说道:“你图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