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登很有耐心地问他:“想吃什么?”
“没有想吃的。”
在迷迷糊糊中,他好像听到了几样弗雷德卡特有的菜的名字,可疲惫来的迅速而汹涌,根本无力抵抗。在他很想睡的时候,奥登又不让他睡了,他被一阵野蛮的摇晃强行弄醒,不太高兴地坐起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熟悉的食物香气,有那么一个瞬间,安塞还以为自己正坐在弗雷德卡王宫的卧室里,在做了一个悠长的梦之后被女仆叫醒,二十五分钟之后用早餐。
可是没有弗雷德卡,没有女仆,甚至连卧室都没有了,只剩一个金毛蠢货站在桌子形状的垃圾旁边,得意洋洋地对他展示梦中的出现过的菜肴。
都是些他吃惯了的菜——吃惯这个词很有趣,是说习惯,无关喜好,安塞还没有落魄到靠几盘菜获得心理安慰的程度,况且这些菜只有闻起来才有几分记忆里的味道。他从床上爬起来,在一把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还算干净的凳子上坐下,让气味欺骗味蕾,用了一顿食不知味的午餐。
奥登高兴极了,他没有凳子,只好靠在桌子旁边,用手抓三明治吃,这对他来说并不算是太失礼的举止,《大陆礼仪标准条例》里早就规定了小型三明治可以不用餐具。安塞没有因为占据屋里唯一一把椅子而产生不必要的愧疚感,他结束进餐,把餐巾放在桌子上,准备出去一趟。
在他忙着换衣服,甚至破天荒地地对着镜子用魔法把黑眼圈遮住,打理头发的时候,奥登就坐在挨近浴室的那半边床上,沉默地盯着他看。他的眼神过于幽怨,以至于小王子在百忙之中迫于夫妻情分问了句:“怎么了?”
“没什么。”奥登很快地回答,然而没过多久他就忍不住问,“你要出去吗?”
“嗯,我有点事需要处理。”
他一边打领结一边随口编理由:“我要去一趟书店买东西。”至于买什么东西,就连他本人都不清楚,但这并不妨碍他搪塞奥登,安塞知道奥登多半是有些怀疑的,毕竟哪里的书店会卖连王宫藏书馆都没有的书呢?他懒得再想理由,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并不常穿的大衣,把它披在肩上。当终于打理好一切,准备出门的时候,他情不自禁地转过头看了一眼不满的丈夫,然后走到门框前面,低下头打量了一下门的残骸,这才穿过门框,冲奥登点点头。
二十分钟之后,他坐在博瑞家的沙发上,与这家的主人谈笑风生。博瑞的脸上带着点笑意,再没有初次见面时的疏离感了,两人聊了一会儿马第尔达三月份的几本新作,管家才送来红茶和糕点。
“刚从费兹捷勒收来的茶叶,我父亲很喜欢。”
安塞温和地说:“真巧,父皇也喜欢,他的茶叶基本都是从费兹捷勒订购的,味道很特殊。”他为自己倒了一杯,却没有急着品尝,只是捧在手中,眼眸低垂,漂亮的瞳孔中映出两片红褐色的海,“派对进行的很成功,希望温妮能够高兴。”
这句话很成功地引起了博瑞的兴趣,安塞注意到他从口袋里掏出了怀表,却没有打开,只是用大拇指不住地摩挲着表盖,他想起那张没有看清的女性的照片,接着说:“她是一位很有魅力的女士,见多识广,谈吐非凡,我很欣赏她。”
博瑞的目光看向别处,嘴里却说:“我在派对上没有看到您和她搭话。”
“哦,我并不擅长和异性聊天······听起来是不是有点丢人?”说着,他用食指敲敲手中白瓷杯子的边缘,像是在掩盖害羞似的,低着头,轻啜一口红茶,对博瑞解释,“其实奥登早就跟我聊起过他的这位青梅竹马,她经常旅行,我很羡慕她。”
他看到博瑞的目光慢慢挪到了他身上,整个人突然变得比方才轻快一些,博瑞的叙述很完整,他向来喜欢把一切复杂的东西理顺,然后不带感情地陈述。他的废话很多,大部分是夸赞温妮的话,安塞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温妮是个孤儿,六岁的时候溜进了王后的花园,和公主戴安娜成为朋友,算是王后的半个养女。在十六岁那年,她与奥登曾有一段短暂的交往,仅仅维持半个月便和平分手了,对外宣称性格问题。她热爱旅行,这是从十岁开始便出现的爱好,所以她谈吐非凡,见过许多别人没见过的事。
在此之前,她还是大王子妃的热门人选。
安塞很敏锐的察觉到了博瑞言谈间流露出的情愫——其实对方并没有刻意去隐藏,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博瑞是个很清醒的人,知道喜欢要去追,不信任就试探,血管里流着的是纯正的马第尔达血液,但他同样清楚追求失败的后果,以及试探被发现的更加不信任,所以他会犹豫,他其实很矛盾。
离开之前,他把空杯子轻轻地放在杯垫上,披上大衣,戴好帽子,从管家手里接过自己的皮包,在站在大门口的时候,才突然想起来似的,礼貌询问:“请问您知道王城一家家具店的位置吗?它的标志是金色的。”
他歪歪头,努力地回想了一会儿,补充道:“杰西卡杰西,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他没有选择步行回去,最近几天天气已经慢慢热起来了,特别是在午后,如果走回去的话,绝对会出一身的汗。安塞拦了一辆马车,被车夫扶进车厢里,他坐在最里面的位置,把窗户打开了一点儿,让阳光能够把车厢里面照亮。管家告诉他,“杰西卡杰西”在王城最南边,坐马车的话,来回需要一天的时间,而奥登只用了半天。他敢打赌,奥登绝对不会瞬移魔法——这涉及了一些空间知识,奥登一辈子都弄不懂,所以只剩下骑马这一种方式。安塞想不明白他为何要穿着华服骑马,或者他根本就不愿意去想,马车在王宫门口停下,他递给车夫两枚银币,朝寝殿走去。
阳光把他的脸晒得通红,刚刚得到的消息使他既高兴又烦躁,他很想在花园里走走,以平复心情,最终还是选择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了,觉得自己写的很糟糕······
第18章 一盏路灯
安塞把皮包放在门框旁边的的半个架子上,大衣放在皮包旁边,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个丈夫。奥登没有选择呼呼大睡,这着实令安塞感到一丝惊讶,他没有穿睡衣,整个人缩在被子里面,顶着凌乱的头发,像一只巨大的毛绒玩具,因为遭受冷遇而心生不满。
幽怨的毛绒小熊开口了:“我们已经连续两天没有房顶了。”
安塞很淡定地回答:“昨晚我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没有睡着。”
奥登不说话了,他用被子蒙住头,在柔软的鹅毛城堡中“呼哧呼哧”喘粗气,安塞没有管他,他现在很想洗个澡,换上柔软的睡衣,不过在洗澡之前,他认为一个屋顶确实是很有必要的。他站在镜子前,拨弄了两下刘海,用温热的水洗干净手,然后走到奥登旁边,还未开口,对方已经迅速从被子里面钻了出来,仰起头恶狠狠地看着他,但仰头这个姿势向来是弱势的一方做的,所以他看起来完全没有威胁感,甚至还有一点微不可察的可爱。
“我现在要把屋顶修好了。”安塞宣布。
奥登对此没有发表任何评价,但他的视线很快速地转向安塞的手上,好像稍微慢一点就会错过什么世间奇迹似的。他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安塞动一下,只好极不情愿地开口问道:“修好了吗?”
安塞说:“没有。”
然后他赶在奥登钻回被子之前,告诉他:“我魔法学的不怎么样,魔力不够,不过如果你能给我一颗晶石的话,我就能修好。”
奥登冷哼:“咱们炸房子的时候,你可没问我要晶石。”
安塞耐心地对他解释:“破坏类的魔法和修理的不一样,杀人容易救人难,一个道理。”
“床头柜里面有,灯没电用来换的,你自己拿吧。”
虽然床头柜已经变得十分扁平,但是该在的东西一件也没有少,安塞很轻松的就从木头堆里抠出一块晶石,他把石头握在手里,并没有急着恢复屋顶。他看着奥登把自己裹成一个球的样子,突发奇想,问他:“你不会什么也没穿吧?女仆们都看着呢。”
怒火重新爬上奥登英俊的脸庞,特别是当他听到安塞说:“如果我现在亲吻一个女仆,然后拉着她就跑,你会不会从被子里钻出来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