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他身上被阳光打下的光晕？他头发微微的晃动，外衣布料上的褶皱，甚至是桌面上的插花、他对面空得正好的座位……
或许都不是，或许全都有。
今井澄夜说不清。没有人说得清。
她只知道，在那个午后的瞬间，她看到一个男人在喝酒。
然后视线相撞。
然后呼吸清浅。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喝酒，她不知道他从何而来，她甚至不知道他是谁。
但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今井澄夜恍惚间想到，如果她结婚了，她的丈夫便会在这样的午后这样潇洒地喝酒……吧。
——在那电光火石的一刻，命运让随时准备去死的大小姐想到了结婚这件事。
结婚。未来。求婚。未来。孩子。未来。戒指。未来。
恋爱，未来。约会，未来。做-爱，未来。
争吵，未来。和好，未来。
一帧一画，一分一秒，全都关于未来。波折却美丽的无限可能性。
走向未来的线，牵在酒馆落地玻璃窗里边喝酒的男人身上。
今井澄夜幻想着与那个男人结婚共度一生的未来，被突如其来的幸福感淹没了。
天光明朗，今井澄夜幸福得不知所措，她说不清啊。
第5章 漂亮蘑菇
16
今天也见到他了。
那位先生没有坐在落地玻璃窗边，今井澄夜冒险进入酒馆转了一圈才看到他的身影。
——太好了，他还在。不是一场梦。
确认了这个事实后，今井澄夜昂首挺胸离开了酒馆。她隐约感觉有人盯着自己离开的背影，于是下意识地保持最完美的姿态。
大小姐迈着模特儿的T台步，如同一只高傲的白天鹅。一整条酒吧街的路人无不被这个金发女孩的气势慑住。
直至转过街道拐角。酒馆里的人再也看不到她。
今井澄夜凌厉的神色、高挺的胸脯和优雅的仪态一齐垮了下来。她大口地呼吸喘气，丝袜里的小腿肌由于过度紧绷而抽搐起来，她不得不手扶着墙才站稳，整个人如同脱力一般。
“没出息！”今井澄夜撇了撇嘴，唾骂自己，然而俏丽的嘴角不禁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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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酒馆里，今井澄夜故作大方地打量环境，因此视线得以和那位先生的交汇，并在空中巡回间交叠了两轮。
她还看到了那位先生的正脸。
看得愈清晰，他和今井澄夜梦想中的样子愈是契合得惊人。
那位先生的长相颇为年轻，五官比例协调得足以用英俊一词形容。眉眼慵懒深沉，鼻梁高挺，唇形优美，似笑非笑。虽然年轻，但身上有股超脱年龄的幽深感。
他的瞳孔为温柔的茶褐色，亦可称之为鸢色。不知他的目光是否总这样含情脉脉，总之今井澄夜与他对视时，不需一个呼吸便被他的柔情捕获了。
年轻的先生用他那对杀人的鸢眸凝望今井澄夜几秒后，转开了视线。
再晚一秒，恐怕今井澄夜就要扑到他跟前，诉说对他的依恋。
……幸好没有。今井澄夜捶了捶紧绷的小腿，暗自庆幸。毕竟他们只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这里是酒馆，不是夜总会。那位先生是来喝酒的，不是来招妓或者相亲的。他又不认识自己，莽莽撞撞地上去表白“请允许我成为您的妻子吧”，多不像话啊。
今井澄夜拼命开解自己，试图说服那点懊恼和后悔。
她警告自己：“今井澄夜，在别的事情上发发神经就算了，只有这件事，只有他，你必须深谋远虑、好好筹划！”
现在还不是时候。
假如现在去结识那位先生，今井澄夜只能自我介绍说：“我是个以制作恶作剧自杀视频出名的N站up主，我有十几万粉丝，虽然全都是为了骂我才关注我的。”
那个年轻男人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
迷茫、惊讶、错愕、不解，还是厌恶、不赞同？
总之不会是什么该配得上她今井大小姐的反应吧。
今井澄夜不能忍受她给未来丈夫留下的第一印象是“一个漂亮却胡来的女孩”。
他们第一次交谈，她一定要让他一眼惊艳。她落落大方地打招呼说“您好，我是今井澄夜”，而面前的男子挑了挑眉，用欣赏的口吻赞叹说“原来是今井澄夜啊！很高兴认识你。”
做-爱的时候，他搂着她，在耳边对她说：今井，我第一次见到你，你自信又美丽，浑身绽放天使般的光芒，把我的心深深吸引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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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井澄夜双手捂脸，靠墙缓缓下蹲，掌心后的嘴巴几乎咧到耳根。
19
开在街道拐角的服装店店主注意那个女孩很久了。
她站在自己的店门口，先是瞬间切换人格似的表现，接着恶狠狠地捶打小腿，最后跟一朵蘑菇似的长在她门口了。
虽然这朵蘑菇是挺漂亮养眼的，但堵着门口她没法做生意啊。
店主只好走到门外，拍拍女孩的肩膀：“喂，你……”
女孩猛地抬头，流金长发随之后仰，露出的双颊绯红，艳若桃李。
店主：“？”
作者有话要说：
诶嘿
第6章 决定洗白
20
现在确实还不是时候。
“跳崖自杀”视频的热度比今井澄夜前几次发的视频都高，点击量在三天内飙升到了一个可怕的数字。
敏感的自杀话题、精湛逼真的演技、远逾常人的美貌、猝不及防的反转，再加上前几个视频的积累，今井澄夜火了。“今井澄夜”四个字在N站一时风头无两。
关注度飙升的同时，随之而来的是关于“自杀骗子”今井澄夜前所未有的激烈讨论。
有人质疑：
“这样的视频凭什么火起来？！”
“借以自杀的噱头骗取他人的同情心，增加自己的热度，其心可诛！”
“这样的视频根本就不应该通过审核！！”
也有人为今井澄夜辩解：“……只是一个玩笑而已，大家不用那么认真吧。”
“说是玩笑的，你不觉得这样的玩笑性质过于恶劣了么。”
“太恶劣了+1”
“现在N站用‘自杀’关键词搜索出来的视频明显增多，里面人人都声称‘好痛苦啊，没办法忍耐下去了’，再配上手腕上的铅笔印和红墨水——全是跟风今井澄夜的虚假自杀。不过都很拙劣就是了。”
“啊，都形成风潮了吗？这可不行。我不想一打开N站满屏幕的今井澄夜。”
还有人真情实感地诉苦道：
“我是个在痛苦抑郁中挣扎很久的人，我特别痛恨那个自杀骗子，她把‘好痛苦啊’这句话说成了一个玩笑，我都不敢对朋友说这句话了，怕我的倾诉被朋友当成一场玩笑。”
“我讨厌‘好痛苦啊’这个梗。哪怕它因为今井澄夜火起来，用的人可能没有恶意。但是‘痛苦’这件事不是那么容易被消解的，它应该得到尊重，而不是被随意调侃。”
“这种恶作剧视频对于真正被自杀念头困扰的人是极严重的冒犯！！！”
“不能更赞同。如果任由今井澄夜继续消费自杀的热度，那么真正需要帮助的潜在自杀者的发声将会被忽略和质疑，最后在民众中酿成‘狼来了’的惨剧！恳求N站管理者封杀今井澄夜，不要让她的视频继续扩大影响了！”
21
网络世界从来没有统一的观点，有批评谴责的，也有持不同意见的。
“……说起来，有没有人觉得今井不是在表演？只有我一个人觉得今井的痛苦是真实的吗？（小心”
“终于看到同样的观点了！我也是这么觉得的。要不是自身经历过，怎么表现得那样逼真……我甚至觉得，后面的反转才是今井表演出来的（小声）”
“…………天，我重新看了下视频，竟然觉得你说的有几分道理。细思极恐。”
“（小声逼逼）我才不会告诉你们，由于共情能力太强，我打开视频看了几秒就开始掉眼泪。真的被今井身上的绝望感染了。朋友把今井澄夜骂了个狗血淋头，我都不敢说其实我很同情怜爱今井澄夜，还加入了她的后援会。”
“……啊这，你们被今井澄夜骗得太深了吧？！”
“事情突然扑朔迷离了起来。”
“扑朔迷离个屁，同情今井澄夜的纯粹想太多。她就是个想报复社会的疯女人、手段高明的自杀骗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