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懿琢磨了一下,遂笑:“好。”
“我以为殿下洁身自爱,从不出没风流之地的。”
觉得他这话说得怪怪的,杨懿瞪了他一眼,“你这是什么话。有什么不能去的,不就是消遣一下吗?走了。”
落后半步跟着他往素樱阁而去,齐轩成转脸扫了一下街角。街角的阴影里,洛洺会意地没入夜色。
午后,陶严留意到裴远嵩带着大批人手离开京城,猜知有事便把消息送出了城。闻报,又得知泰王带着孟瑾乔出城,两人的去向更与京兆府一致,齐轩成惊讶之下决定入城一探,更刻意等在京兆府外,便巧合地“偶遇”了。
杨懿和齐轩成大摇大摆走进素樱阁时,洛洺已经进了京兆府角门。同一时刻,孟瑾乔正把今日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告诉父亲。
“闹鬼?”
故意露出一个惊恐的表情,孟瑾乔夸张地叫道:“是啊。好吓人!车夫、龙儿、两个婆子都死了。死得好惨。附近还有七个男人也死了,一个疯了。但爹放心,九姨娘没事,裴大人问清楚事情经过就能回来的。”
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刘月琴惊讶之余再一转念,跟着惊叫起来:“真是太可怕了。老爷,你说九妹她……她去了一趟丹露寺,怎么就惹上了鬼怪呢?老爷,我们府里真的该做做法事,去去煞呀。”
想了想,孟广德问:“九儿带出去几个下人?”
刘月琴一愣,姚嬷嬷赶忙回答:“禀老爷,九姨奶奶带出去两个丫鬟,两个婆子,一个车夫。”
“不对吧。乔儿,你说死了几个丫鬟?”
“一个丫鬟,两个婆子,一个车夫。似乎少了一个呢。”
觉得很奇怪,孟广德正欲再问,郝管事急急进来回禀:“老爷,京兆府的衙役来了,要带姚嬷嬷去问话。”
大惊,姚嬷嬷下意识一抖。刘月琴同样着急了,忙道:“什么事呀?怎么九姨娘没回来,反倒要问姚嬷嬷了?”
“小人不知道。他们只说问问。”
扫了一眼刘月琴,孟广德目光一沉,“啰嗦什么,让你去就去。”
不敢拒绝,姚嬷嬷悄然看了看刘月琴,低着头去了。
暗自冷笑,孟瑾乔故意说:“爹,女儿觉得这件事有点怪。没准,九姨娘的行踪是被人泄露了,才会遇到怪事的。您还记得上一次四妹出去被人掳走吗?”
正寻思着京兆府为何传唤姚嬷嬷,刘月琴一听这话,眉梢一跳,尖声喊起了冤,“老爷,你看看,哎呀,真是家宅不宁呀。九妹出门刚遇到不幸,大小姐就在这指桑骂槐地,我冤枉呀。”
不等孟广德说话,孟瑾乔抿嘴一笑,讥诮道:“姨娘,我没说是你泄露的。可你急着喊什么冤?难道是做贼心虚?”
“啊!”刘月琴一呆,顿时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圆场。
“爹,你都看到了。女儿可什么都没说。”再次刺激了孟广德一句,孟瑾乔告退离去。
回过神,刘月琴有些讪讪地看看孟广德。他冷冷地瞪着她片刻,没好气地说:“你就是这样管家的?乔儿说得对,她说你了吗?不打自招。”
“老爷!”
“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快滚。”
见状,刘月琴心头一惊,但也知道他在气头上,只得告退。
沉着脸思索,孟广德的眉头皱得很紧。他是个乖觉的人,自然看得出来刘月琴和姚嬷嬷神色有异,可女儿也一样古怪得很。好端端,为何九媚去丹露寺上香,她也会出城,还恰好遇上了那场凶祸呢?
正思索,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响起,一个哭腔飘入耳际,“老爷,好可怕啊!吓死我了。”
不等他回过神,一个娇弱的身体扑入怀里,嘤嘤啜泣。
第277章 她长进了
愣住,孟广德低头一看。扑入他怀里的正是九媚。此刻她显得分外憔悴,散乱的鬓发,衣裙也半湿不干,满脸的泪痕,却更显得楚楚可怜的柔弱。
见他不出声,九媚哭得梨花带雨,“呜呜,老爷,奴家好惨呐,哎呀,真是吓死我了。今儿遇到匪徒。”
她哭哭啼啼地数落着自己如何遇到坏人,又如何遇到鬼怪,到了京兆府却无人过问,没饭吃没水喝,又数落梁平就跟木头似的杵着,害得自己吹风,又骂宋林家的势利眼,看见自己倒霉就躲得远远地,云云。
听着她的哭声,孟广德看着凄凉可怜的美人心中有些怜悯,拍拍她的背,安慰说:“没事,没事了。回来就好。别哭了,别哭。来人,先把九姨娘送回秀丹楼,让丫鬟好好服侍。”
听着九媚数落自己,梁平正暗骂晦气,闻声便走过来说:“姨奶奶,您先回去收拾收拾吧。请。”
“老爷!”
“去吧去吧,晚些我去看你。”孟广德安抚了几句。
眼泪汪汪地叮嘱孟广德一定要去秀丹楼安慰自己,九媚才抽抽噎噎地走了。
把她送走,梁平才走回来把午后的凶案细说,大致跟孟瑾乔的所述无甚出入。
听完,孟广德皱眉问:“怎么少了一个丫鬟?”
“还在京兆府时,有个丫鬟去寻九姨娘。她说九姨娘吩咐她留在寺里摆贡品,等弄好了又找不到回来的车,等了很久才求得一辆运货的车捎带上。她回到城里酉时过了,可回到府门前听说九姨娘在京兆府,急忙赶去寻找。九姨娘也说,叫做青青的丫鬟确实是留下供奉的。”
“卑职回来前还听到几个衙役在议论,那个疯子叫童老七,是城里开小赌坊的。今早有人看见一个嬷嬷找过他,看装束是大户人家的管事。”梁平补充说。
抬眼看看他,孟广德低声问:“你觉得今儿的事……跟月琴有关系吗?”
斟酌片刻,梁平回答:“老爷,府里的姨娘们争风吃醋难免。但要说鬼怪,不可能的。”
“哼!”蓦地拍案,孟广德冷笑道:“她这几年越发地长进了。那一日她夸九儿体贴,我还以为她真的变得贤惠懂事了呢。”
见他黑着脸,梁平没出声。
恼了一会,孟广德不由得想起酒酿丸子的闹剧,心头发狠,他冷冷地吩咐:“你查清楚姚嬷嬷是不是去找了那个童老七?”
微凛,梁平应声称是。
夜里,孟广德去了五姨娘屋里。见他紧蹙着眉,五姨娘什么都没问,只亲自煮了夜宵,柔声劝慰。懒懒地枕着她的腿,孟广德闭着眼许久才说:“还是你最省心。”
“老爷又为了什么事生气?九妹不是回来了吗?人没事就好。”
“你倒是想得开。你说……这几年月琴当家,她做得怎么样?”
微惊,她转念便笑了笑,“二姐比较严厉,总是耳提面命着规矩。我们这些姐妹谁都不及她那般的懂礼和端庄。”
“端庄!”哼了一声,孟广德突然说:“若说端庄,也只有夫人了。就连乔儿,也学不得她母亲半点。”
“老爷,大小姐长得挺像夫人的。”
“长得像,对啊,但乔儿的心眼可多了。你说,她午后出城做什么?还跟泰王出城。今日的事,她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依我看,她是故意跟泰王搅合到一处,又蓄意跟出城去看热闹的。她真是牙尖嘴利,三言两语就把月琴挤兑得露了馅。几个月来,府里没有一刻消停的。她长进了。”
瞧着他眉间的阴霾,五姨娘蜻蜓点水地替孟瑾乔开脱了一句,然后岔开话题。
同一时刻,秀丹楼里,九媚坐在床上,青青正低头查看她手臂上的伤口,惊讶地问:“你为何突然大开杀戒?”
深吸了一口气,九媚闭了闭眼,怒道:“该死的贱人算计我。”
今日行至半途,正打盹的九媚突然被车颠醒,接着听见一阵厮闹声。原来,几个闲汉不知何时拦住了马车,嚷嚷着九媚的车惊了他们的马,要求赔偿。懒得理会,九媚吩咐给些赏钱,打发了他们继续走。
谁料,龙儿拿了钱袋下去,没一会儿就听见龙儿尖叫,良婆子咒骂,似乎打了起来。万分不解,九媚干脆下车去看。几个闲汉拦路本是为了找茬,可一看到她的千娇百媚,顿时起了色心。当下几个男人扑过来就欲将她抢走,车夫奋力抵挡却不敌。没等九媚想好如何脱身,厮打中,一把刀不小心擦过她的手臂。
伤口一现,血如泉涌。献殷勤心切的良婆子第一个跑过来帮她按住伤口,可鲜活的血毒性尤甚,寻常人触之则死。只在眨眼间,良婆子就血痕铺面,倒地而亡。看到这等凄厉,众人顿时被吓得掉了魂,大叫“有鬼”,四散奔逃。心知不能暴露行藏,九媚一不做二不休,赶尽杀绝。追杀中,她突然看见孟瑾乔。想起曾被她算计,她杀心大盛,当即甩出一截残尸,欲要顺势击杀孟瑾乔,却先被欧阳靖挡住,又被裴绍均赶来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