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调被搭在两个人腰间,身上不可避免地出了一层汗,杭远喘息未平,讨好似地蹭蹭童乐心的肩窝,汗湿的发尾贴在他颈间。
他说:“谢谢心心。”
看似懂礼貌,其实做的全是无赖行径。
一整夜没有开窗,早晨的阳光透进来,房间越发闷热,发酵着情欲的味道,童乐心心知自己逃不掉,像个乖巧的洋娃娃,闭上眼睛任杭远欺负,两个人黏黏糊糊地挤在沙发床上,杭远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心心是公主。”
“我不是……”童乐心鼻子一酸,“放开吧,阿远,我要去做饭了。”
“不放,”杭远依旧箍着他,“除非心心答应我,下次让我进去心心里面舒服。”
说完这句话,杭远感觉到怀里人的肩膀抖了抖,他立刻闭上了嘴,他觉得如果再说下去,童乐心就要哭了,到底还是舍不得看到他的眼泪,于是他放开了童乐心,诚恳地认错:“对不起,我下次不这样了,哥哥原谅我。”
童乐心狼狈地起身,去清理手上的精液,杭远刚被满足了欲望,懒洋洋地不愿意动弹,他把脸埋在枕头里,心想,他的心心真的好乖,永远学不会拒绝他。
直到童乐心洗漱完进了厨房,杭远才从床上坐起来,他随意理了理衣服,头发还乱糟糟地支棱着,便趿拉着拖鞋去了厨房,他决心问清楚一些事,从后面环抱住童乐心的腰,舔吻他的耳廓,嗓音和鼻息一起放大。
“心心,拒绝可以,我再追你一次就是了,但你要给我个理由,为什么不要我?”
他收紧手臂,抱着童乐心乱蹭了一通,身前的人依旧不给他任何回应,只是僵在那里默不作声,手指死死抠在料理台边缘。
杭远闹够了,闷闷地说:“哥,你这几年过得好不好?就真的一点都没想过我吗?”
他又自顾自地抢着说:“我才不信。”
“我过得很好,高中毕业后把妈妈留下来的房子卖掉了,念大学的时候没有用爸爸给的钱,原封不动地还给他了,”童乐心深吸一口气,咽下哭腔,继续说:“你走了以后,我过得很好,虽然没能考上多好的大学,但是后来念了师范,毕业以后也找到了喜欢的工作,我觉得很满足,我想有新的生活了,可以吗?”
横在腰间的手臂渐渐放松,童乐心转过身,“阿远,我们长大了。”
杭远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一声,盯着童乐心的眼睛,下达他的判断结果:“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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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远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回过杭家别墅,他离开时没有开车,现在每天早上和童乐心一起出门,步行到地铁站,虽然只能一起坐三站,童乐心就要换乘另一条线,但已经足够杭远吃豆腐吃到饱。
“哥,还记不记得高中的时候我们一起坐公交上下学?”杭远仗着身高腿长,抓着上方的吊环,把童乐心困在自己和车门之间,周围挤满了人,童乐心无处可逃,正好方便杭远低头和他咬耳朵:“放学路上特别堵,司机经常急刹车,你抓不稳扶手,每次都往我怀里倒。”
童乐心别过脸,不打算理睬他,这时车厢突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童乐心被旁边的人踩了一脚,吃痛的同时一下子失去了平衡,身体往后倾,接着就被杭远握住腰,帮他重新站稳。
杭远的前胸贴着他的双肩包,坏笑着说:“就像现在这样。”
童乐心的耳朵红了一路,地铁一到站便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他背着双肩包的样子很乖,在地铁站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无数张脸孔一晃而过,各有各的酒和故事,但只有这样一个可以轻易被人潮淹没的小小背影,时时牵动着杭远的心。
他坐着这趟地铁直达金融中心,只要一想到天黑之前就能回到有童乐心的家,好像连步子都轻快了不少,他走入大厦一楼的自动旋转门,换上一副读不出情绪的表情,仿佛在踏过某种结界。
杭远能很清楚地感觉到,杭志行在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每天按时出现在公司,完成的工作不出差错,杭志行不会过问他的任何事。
野心再大也敌不过时间的胁迫,杭远再一次认识到,他的父亲是真的老了。
与此同时,杭远在童乐心家的日子过得越来越有滋有味,因为帮一楼的奶奶修了一次电视,成功混了张三好青年卡,这天他下班早,童乐心还没回来,他又没有钥匙,正好遇到了出来乘凉的奶奶,便陪她坐在门口的小马扎上扯闲篇。
公司要求穿着得体,管理层必须穿西装打领带,纵使杭远只是个实习期的项目经理,也逃不过父亲定下的铁规距,然而,他此刻顶着一张精致体面的外皮,却弓着背、屈起无处安放的长腿,缩在小马扎上,样子十足滑稽。
童乐心回来的时候,刚好听到奶奶在问杭远多大了,有没有对象。
“对象……”杭远接过奶奶递来的粘豆包,咬了一口,一边嚼一边说:“暂时还没有,不过我有喜欢的人,正在追求中,估计很快就能成了。”
“正好,奶奶您帮我分析分析,有的人是刀子嘴豆腐心,就比较难办,但是他啊,不仅对我心软,嘴上也是一样,一句狠话都舍不得对我说,您说,他肯定也喜欢我吧?”
奶奶还没来得及回答,童乐心紧紧捏着双肩包的背带,气冲冲地走过来,说了声“奶奶好”就目不斜视地往楼上走,一个眼神都没分给杭远。
奶奶感到一头雾水,问杭远:“欸,小童这是怎么了,突然走得这么急。”
杭远两三口吃完粘豆包,从小马扎上站起来,“没事儿,我哥跟我闹脾气呢,我一会儿哄哄他就好了。”
和奶奶道了别,杭远迈着长腿追上去,生怕童乐心要把他关在门外。
还好门是敞开着的,他刚一走进去,童乐心就递给他了一把钥匙,甚至还贴心地配了一个卡通钥匙扣,是一只垂着耳朵的小白狗。
童乐心局促地背过手,说:“我……那个,给你配了把钥匙,你以后要是下班早就直接回家,别再跟奶奶胡说八道了。”
“你不要得意,”见杭远直愣愣地盯着自己,脸上的表情从惊讶转到惊喜,童乐心忍不住剜了他一眼,“我们先说好,如果你不听话,我会马上把钥匙收回来。”
他说完便躲进了厨房,留下被惊喜冲昏头脑的杭远,他连鞋都忘了换,傻站在玄关,一手提着公文包,一手将钥匙扣勾在食指上把玩。
沉甸甸的,不是做梦。
很快,厨房传来刀刃接触菜板的笃笃声响,童乐心像往常一样在厨房忙碌着,带来的是一个平凡的家应该拥有的声音。
杭远怎么可能不得意呢,虽然还没能占有童乐心一半的床,但他提前获得了这个家一半的所有权。
他将一点一滴地渗透进童乐心的生活,填补他们错失的十六年、被弄丢的六年,他将占领童乐心的这个夏天,还有从今往后所有的夏天、所有的季节,童乐心生命里的雨水和烈阳都必须附上他的名字,而同理,他的也是。
第十二章
日子就这样平平无奇地往前走,谁也没有再提那些经年累月碰不得的矛盾,高浓度的暧昧成了习惯,倒也不再觉得难以呼吸,童乐心渐渐懒于追究,只是一味地逃避着,也纵容着。
夏日的步子被老城区遮天蔽日的梧桐树拉扯得很慢,强光被枝叶过滤,热烈被旧物稀释,所有棱角分明的特质都被打磨圆润,只有沾随夏日气息的记忆完整保留。
童乐心每天都会路过花店,但他一次也没有走进去。
自从杭远重新走入他的生活,他不再固执地留一束玫瑰在桌上,也不再定期奖励自己,去那间被改成民宿的loft公寓住上一晚,这些总归是假的慰藉,抵不过每天下班回家打开门,看到杭远像只大狗狗一样扑过来,问他晚上吃什么。
他要承认,贪心越多,就越舍不得放手。
至于那些理了更乱的情绪,非要等到退无可退的时候才抬头面对,这是身为胆小鬼的不二选择。
童乐心更大的苦恼反而是期末考试临近,他有点担心班里的几个孩子。
这天是周五,离期末考还有三天,他上完课回到办公室,有些口干,刚准备去接一杯水,看到班里有个小女生鬼鬼祟祟地探了个头,又迟迟不进来,直到童乐心向她招了招手,她才低着头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