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嫁(6)

“她可能要去大同。”挑剔的公子爷忽然说了一句,起身走到床边,用两根手指捏起被子甩到床尾,和衣躺下。

心里嘀咕半天的剑音愣了片刻,后知后觉他是答刚才的问题,表情古怪。

他们家五爷,心情好像没想的那么糟糕,居然和他搭无关紧要的话了!

——

萧幼宁从早上就四处奔波,坐一下午马车,浑身累得跟要散架一样。草草用过杂吏送来的晚饭,简单洗漱,挨着枕头就睡着了。

睡梦中并不安稳,一会是战火连天的画面,四处都是火光和惨叫。一会是满身是血与人厮杀的父亲和兄长,许多人朝他们挥刀,她拼命朝他们喊,让他们快跑,但只能眼睁睁看着父亲兄长倒在血泊里。

在父兄倒下一瞬间,她从噩梦中惊醒,望着黑洞洞的虚空,一身都是冷汗。

她双手暗暗攥紧,在心里安慰自己,梦境和现实都是相反的。

自我催眠般默念许久,萧幼宁从惊骇的情绪中脱离,听到睡在外侧的圆果打鼾声,更是安心不少再闭上眼。

就在闭眼时,她感觉自己盖的薄被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寂静夜里,发出啃噬的声音。

她毛骨悚然,想到什么,一踢腿还喊了一声:“圆果!”

圆果被她的喊声惊醒,当即翻坐起身,手里紧握的匕首就横在身前。

随着萧幼宁踢开被子,她眼前闪过一道小小的黑影,紧接着那黑影啪地掉在地上,吱吱地尖锐叫了两声。

——耗子?!

萧幼宁听清楚声音,打了个激灵,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圆果已经下床去把油灯点亮,正好瞧见那耗子要往衣柜下钻,快步一脚就踩住它尾巴,把它踩得吱吱乱叫,怎么都挣扎不开。

圆果是个胆大的,根本不怕这小东西,本想一匕首了结,但又怕血腥再吓着萧幼宁,索性弯腰提起耗子的尾巴开窗给丢出去。

哪知一探头,发现隔壁的窗子居然没有关。

她低头看了眼挣扎的黑耗子,阴恻恻一笑,直接瞄准把耗子给丢了过去,然后轻声关上窗落栅。

萧幼宁见她转身去净手,心有余悸地问:“丢得远吗?不会再爬回来吧!”

圆果笑着说:“肯定不会,我抱着姑娘的脚睡,姑娘不要怕……”

隔壁突然就响起一声咒骂,声音响亮,隔了道墙都十分清晰。

然后是跺脚声,追赶声,还有什么东西咚一下砸倒的动静。

萧幼宁盯着那面墙,眨了眨已经没有睡意的双眼:“那耗子跑隔壁去了?”

圆果把油灯拿到床头,笑得高兴:“管他的,反正不来我们这就好。”报了仇,浑身都舒爽了!

剑音在叶慎推到衣架后,终于一剑刺穿从天而降啪叽摔自己脸上、又四处逃窜的耗子,直接挑到窗外给扔了出去,然后在叶慎如刀子一般的目光中把窗关上。

“五爷,这耗子是隔壁扔过来的!”

剑音握着剑,很想过去理论。

屋里味道不好,怕闷着他们五爷,索性开着窗,他就守在窗边睡觉。先是听到隔壁开窗的动静,紧接着那该死的耗子就出现了。

不是隔壁丢的,还真能是从天而降不成?

叶慎好不容易入睡,就被吵醒,伸手重重按了一下太阳穴,薄薄的唇吐出两个字:“闭嘴。”

剑音憋屈死了,心想,隔壁的可真黑心,一次一次算计他们。这是旧恨添新仇!

次日清晨,萧幼宁用过早饭,精神饱满地走出驿站上马车准备出发。

叶慎和剑音同一时间出来,主仆俩都冷着脸,叶慎眼底还有明显的乌青,一看就是没休息好。

相比之下,萧幼宁就像是阳春三月绽放在枝头的花朵,饱满明媚。

萧幼宁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却只看到叶慎钻入马车的背影,然后被抢先一步先离开的青蓬马车给扬了一脸灰。

“咳咳咳……”萧幼宁被灰呛得直咳嗽。

“莽夫!不长眼的吗!”圆果帮她顺气,对着远去的马车恨得牙痒痒。

“少爷快上车吧,不然耽搁了,就赶不上下个驿站了。”车夫催促了一声。

萧幼宁忙上车,还没坐稳,外头‘驾’的一声就摔马鞭,颠得她差点要一头栽倒。

圆果哎哟一声,就要朝外头喊让注意些,被她一把按住胳膊,摇头示意不要说话。

萧家长房二房本就不来往,有今日的相助已经让她意外,这些人要护着她长途跋涉,没有必要端得太狠。

而且人家的主子也不是她。

萧幼宁以前是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包括昨晚他们让送来的饭菜。但她清楚知道人生就没有一帆风顺的,只有打听父兄的消息是大事,其它的都不值一提。

圆果见她强忍委屈,想起以前在家,她就是掉跟头发丝家里人都得心疼,心里越发不好受。

接下几日,萧幼宁再没遇到过甩她一脸灰的叶慎,每天都过着被马车颠得快散架,然后到落脚地倒床就睡的日子。

越朝大同方向出发,路上果然遇见越来越多的流民。

三三两两,或者成群结队,在路边乞讨。

今日更是遇到突发状况,有流民在马车因为路面坑洼放慢速度时涌上来,混乱中一只枯瘦带伤的手还伸进窗子,把萧幼宁吓得手心都是汗。

好在外头骑马的护卫包围得快,拔剑才把人群吓散开,马车得以顺利前行。

萧幼宁在走出许远后撩帘子往后方看,头顶响起护卫的声音:“还以为小公子刚才会给这些人施舍一些呢。”

她仰头,撞入护卫意味不明的眼神,放在膝盖上的手暗暗攥紧,紧接着就懊恼道:“方才被吓了一跳,没回过神来,是该施舍一些,他们估计很久没吃饱了。”

护卫闻言却没有再说话,她也把帘子放下,一颗心怦怦地跳,脑海里是无数念头。

第5章

萧幼宁一行从流民集中地离开不久,天色就暗了下来。

霞光把整片天际染成红色,柔暖的光照进马车,像水中涟漪,光晕一圈又一圈。

圆果撩起帘子往外看几眼,远处有炊烟袅袅升起,从密集的程度看应该是个村庄。除此外就只有归巢的倦鸟从天空飞过,再不见更多人烟。

“姑娘,这四周不像有驿站的样子。”圆果缩回脑袋,侧头去和萧幼宁说话。

萧幼宁一直在出神,闻言反应慢半拍地张嘴‘啊’了声,慢腾腾伸手撩了帘子看一眼,心往下沉了沉。

路上遇到流民是正常的,她早做好心理准备。

可刚才那个谢姓护卫说的话就引人深思了。

富裕的人见到乞丐都会随手给个铜板救济救济,但这些流民不是乞丐,更不是一两个人,是一群。

她就算能给这些人一时救济,先前经过的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给了银子也没地方花。何况那些人情绪激动,看到马车就冲上来,混乱中很容易发生什么危险。

先前京城就有传闻,说哪家富贵人家,因为心善停下马车救济流民,结果流民连他们的马都抢了杀了。

她不知这事真假,可小时候父亲说的一件事还在耳边。

那是一场战乱后,流民涌进,城里的粮草储备本就不太充足,她父亲年轻心软,想着都是人命就收留了那百余人。

收留时已经说明粮草情况,在补给到来前,优先士兵的伙食后再给这些人分粮食。结果流民在第二日就开始心生不满,居然借着照顾伤兵的机会,直接杀害重伤的士兵。就为了能多分一口吃的。

父亲跟她说,那是他做过的最后悔的一件事。重伤的士兵不全都是不能救治的,都是保护百姓的人,结果最后死在他们保护的人手里。

她当时才十岁,听完后出了一身冷汗。

那个时候是本能的害怕,觉得这些人残忍,渐大后再回想这件事,是毛骨悚然。父亲在告诫她人性的可怕,特别是极端的时候。

连她都知道这种时候不该停车救济,那个谢护卫却来那么一句话,语气不明。但她能肯定不是在夸赞她懂事,相反口气里带着些许不满和不耐烦。

仿佛她应该让停下去接济那些流民。

停下救济极大可能惹上麻烦,或者会因为对方人数太多,发生被抢夺一应的事。他们赶路,谁都不愿意横生意外才对。

萧幼宁目光随着马车奔驰移动。她不知自己是多疑还是什么,总之对护卫的反常感到不安,何况这几天,同行这几人态度越发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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